第四十四章
陈乖宝本来是打算要点儿火候东西,让那小子在外头多耽搁点时候,不想,自他进府里,宁擒云从没叫厨房歇过,什么时候都留着些热东西,就防他想吃食,胡嬷嬷在厨里说过公子的口味,正好灶上今日就炖着鸡汤,那小子便快快取来了,撞破了这样刺激的事。
秦老夫人这些时候在都统府门口同那老画皮鏖战一场,却实在过瘾。
宁老太太本在门口只哭着拉住宁擒云说:“我老了是该死,多少脏的臭的,泼到我身上都罢了…………”
“你实在气不过,一剑戳死我也好!可是儿啊,儿!你好歹看我养你一场……”
“你那媳妇儿活着,在家里要金的我不敢给银的,死了,我捐了老太师给我百年后用的木头,叫她睡在里头!我自问从不欠你什么,就叫我见见茸哥儿,啊!他是我的孙儿啊,是我们宁家的人口,你得叫他认祖归宗!要不然,我到了要死在你头里,也没法儿在九泉之下同老太师交待啊………”
连番低声下气,又要晕又要跪的,使尽倒打一耙,变黑为白的妇人手段,弄得周围有人已当是宁帅忘恩负义,一朝登天,不认父母祖宗,宁老太太为见孙儿一面真是可怜!
秦老夫人黄昏初出正门时,已见是这副场景了,见她那石头女婿锯嘴葫芦似的不会驳人,只板着脸让扯着当祭旗,招风言风语。
赶忙便赶到跟前,一巴掌没留手扇到宁擒云脸上,看着宁老太太,却指桑骂槐恨向女婿道:“好啊你!我说呢,秋后的蚂蚱一条藤儿,黄鼠狼的儿子会咬鸡!你是那窝里出来的,自然也是那窝里的人性!”
“我女儿生得是宁家的孙子,丢了这许久,京城里,哪一户人口听见你们宁家找人了!茸哥儿可怜,没人要,从来没人把他当回事儿,如今好容易的,等到他外祖家,我们这两个腿脚不便的老不死把他找回来了,你们倒哭着闹着在门口要认了!”
“即是要认,门房也未曾拦着,却不曾进屋里来!哪处人多在哪处说话!做这相是什么意思?敢是我说,是那口袋里装了的捂得严,挖坟的才怕鬼上门!是做与人瞧,只撵我们姓秦的出来呢,叫满天下人看看,她冤屈了……”
周围看热闹的听这话有理,自然心里又有别的看法,宁老太太叫人看得面色微变,已到了这份上,宁家那些人个个是嘴要吃了她,只继续缠着养子哭说,也不理秦老夫人的话茬。
于是养母哭一回,岳母指着骂一回,宁擒云夹在中间是风厢里的老鼠,扶着岳母让少动气。
要不是入夜这会子护军出来传话,府里出了宁芝的事,宁老太太也听见,实在没脸,怕宁擒云急了当下嚷出来,还缠在门口不休呢。
到底哭着让人扶走了。
这一战,有秦老夫人在,她也没落着好。
宁擒云顶着脸上渐消的巴掌印,也终于得进都统府,在外头知道了那边的宁芝来这里糟蹋下人的事,进了门,府里没有办事得用的小子,便使了外院的两个兵油子,说夜间先把人抬到客厢,不用请大夫,让人看着死不到这家便好,天一亮,人都起来的时候,从街上抬到那边正门放下。
又听报事的人说那叫糟蹋了的那小子名叫爱妹,是宁芝糟蹋人口,给取的诨名,分家的时候跟着夫人逃过来的,不想还是叫寻着……年纪还轻,如今是还侥幸活着,情况却惨得很,宁擒云沉吟一回,自找回儿子,他就对因果福报这些事有影在心,只道找个大夫给好生瞧瞧,找个屋子养在府里,从家兵队里着个会说话宽心的人去陪着看诊。
如此又交待了一些大大小小事情,又伺候岳父岳母回他们住的院子,老两口的饭食尚未用,胡嬷嬷的眼睛坏了,在夜里什么都看不见的,宁擒云也叫小丫鬟小心扶下去伺候吃药。
老人们虽见他做事,想到自与他闹到如此份上,从来有打挨着,有骂受着,虽不多说话却也从不顶嘴,公堂上下更回护不怠,每日上朝之前,要先在他们院门口跪下磕了头再走,连胡嬷嬷一介仆人他也是如此,每日出门前,当长辈一样磕了头请安。
众多说出口的气话也只是气话,心里知道他不是那样冷心绝情的人,可只要一想到女儿受得苦,想到他这些年不着家,这一年一年的折磨,却是给不出一个好脸,只拂袖让滚。
宁擒云知道自己应得,知道老人们不愿见他,怕气着了,也不多求,又拧头往自己院里去了。
他虽知道这屋内外有人守着,府里又都是护军,乱子闹不到院里,却也总想着儿子总是胆小,脾性素来又弱,如今只把他作草尖露水,一点儿风吹就能落。
在院门口听见里头又喊又叫的。
“公—子—要—强—奸——唔!”
门口有眼色的护军见大帅回来,早撵着把这没眼色的冒失小孩儿拍了屁股捂住嘴从后廊抱出院里了。
可怜那小子蹬着腿儿年下被宰小猪似的就让人携走了。
却遗功彪炳,小孩的声儿利,从屋内到屋外,短短路程,已喊的满院子都知道。
公子正在里头□□秦指挥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