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胸有成竹,搁下笔说:“你的簪子在正北,半空的位置。琏二哥的书房就在正北,要么簪子放书桌上或者多宝阁中,要么被人随身携带,塞进了腰间的扇套里。假使孙绍祖预备随时攀咬你,那簪子一定在他的扇套里藏着。我的卦不会错的。”
听了这话,晴雯如吃了定心丸一样,又忙问:“那要怎么把簪子从他扇套里偷出来呢?”
“倒也不难,你叫茗烟给孙绍祖倒茶的时候,泼他一身水,他如何也会宽衣解带,茗烟就可以趁机下手了。”黛玉提议道。
晴雯面露难色,对黛玉说:“我信不过他。”
“哎,宝玉也是个不靠谱的,又托不得他。”黛玉也跟着犯愁。
这时候门外的婆子通禀:太医王家给姑娘送罗天大醮的供礼来了。
晴雯笑道:“别说四时八节的礼了,表少爷是恨不能月月送,天天送。连打醮备物表诚的供品,都给姑娘准备好了。”
“多谢章侍卫跑腿相送了。”黛玉对着章明颔首一礼,又让紫鹃倒茶去。
一群嬷嬷捧着香花灯果茶银等物,鱼贯而入,将东西端进了潇湘馆的稍间。
黛玉睄了章明一眼,以扇遮面,悄声对晴雯说:“信得过的人这不就来了。”
晴雯咬了咬唇,见章明办完事就要离开,连忙赶上去,引他到廊下,满脸堆笑地说:“章侍卫,我求你件事呗……”
她莹白光洁的小脸微微仰起,不点而红的唇角略略翘起,分明倔强的眉骨之下,凤眼流波,娇俏动人,却软语诉说一个“求”字,叫人见之生怜。
“你等着。”章明转身离去,他怕自己再多呆一个呼吸,会多生柔肠,徒增烦恼。
晴雯还担心他走得太快,没听清楚细节,在廊下踱来踱去,叹来叹去,引得檐下鹦鹉也跟着她长吁短叹起来。
她手扣鸟站铜架,给水槽里续了水,向鹦鹉抱怨道:“你又不知我烦恼什么,跟着叹什么气。”
不防廊上的鹦哥见有人拾阶而上,嘎的一声扑过去。
晴雯连忙回头,只见章明一路逗弄着鹦鹉走过来。走到近前,鹦鹉自己飞回架上去了。
“晴姑娘的簪子我已经拿回了。”章明摊开大掌,一支刻有“晴”字的梅花金簪赫然其中。
晴雯惊喜不已,取下簪子,对着章明连连鞠躬告谢。
“晴姑娘客气了。”章明眨了眨眼,潇洒告辞而去。
取回了梅花金簪,晴雯心头的大石总算安然落地,又盼着表少爷那边能快点把孙绍祖给料理了,让二姑娘能得一佳婿。
到了晚间,晴雯拿着梅花簪回到绛芸轩,对宝玉说:“你说巧不巧,林姑娘给我打了个卦,说我的簪子必有人送回来。我刚在怡红院门口遇到了何婆的女儿春燕,她见我问她娘,就吓怕了,忙把我的梅花簪给还了回来。”
宝玉笑道:“还真是巧了,林妹妹的卦从不错的。”
两人正说笑着,忽然平儿一脸怒色走上来,叫晴雯出去,又挥手让后头的嬷嬷们退下。
宝玉顿觉气氛不对,忙起身问:“平姐姐,出什么事了?”
平儿摇头一叹,对宝玉说:“你琏二嫂子听人议论,琏二爷在小书房里藏了私房钱,便带着旺儿、兴儿两个去找。偏生撞见了那杀千刀的孙大爷,按着你屋里的碧痕做没脸的事……”
第74章吾皇黛玉第七十四回
紫菱洲才许苏家郎,怡红院始迎真主人
宝玉听了这话,气得脸红脖子粗,额上青筋直跳,跌足恨道:“可恨孙绍祖竟是这样的恶赖无耻,还要赔上二姐姐一辈子!”
平儿咬牙道:“二奶奶跟大老爷说了这事,他还说这有什么打紧,谁家爷们不馋嘴,都是这么过来的。只让碧痕充个陪嫁丫鬟,一并送过去。碧痕毕竟是你屋里的人,所以过来问你一声。”
宝玉登时没了主意,在屋里子干转了一圈,心想碧痕从前也在我跟前尽过心,不比得那些粗俗蠢笨的,奈何她又被孙绍祖玷污了。
如今若强留下来,也是遭人耻笑,自己脸上也无光。碧痕也没有为我死保贞烈之志,我也不得不送她去虎狼之地了。
他深为恨怨地叹了一口气,憋出两行泪来,对平儿说:“叫太太送她二百两银子罢了。”
虽说这事凤姐上下敲打过了,不许人传出去,但毕竟那么多人瞧见了,根本瞒不住。碧痕被拉出来的时候,身上青青紫紫,没一块好皮。
宝玉又是个藏不住事的人,平儿才出去,转头就对晴雯说了。
晴雯十分后怕,又更加担心二姑娘的安危了。
二姑娘迎春得知此事,早就心灰意懒了,整日双目无神地呆坐在窗前,如木雕泥塑的一般。
黛玉与姊妹们去看她,说些闲话排遣烦闷,可大家说不了三五句话,迎春又不言语了,只拿着《太上感应篇》看。
探春与黛玉对视一眼,只是相顾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