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借他的境界,无需任何法器保护,只要释放一点灵压,周围的鬼雾便如见光的老鼠般四散而去,连宇文江雪的一片衣角都不敢触碰。
立于漫天鬼雾中一片方寸大小的空地,宇文江雪依旧手执白玉骨扇,在这个与风花雪月丝毫不搭边的阴冷之地,向谢无言莞尔而笑,好似这儿与外面也没什么不同。
宇文江雪并未松手,谢无言无法取回百里棘,抬眸盯着他道:“仙尊为何拦我?”
宇文江雪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道:“这是片极阴之地,鬼雾不过只是一道屏障,至于前路的邪祟,你如何能对付的了?至少,在无言结丹以前,必然抵御不了那儿的阴气。”
“我换个问题——你从什么时候起,开始跟着我的?”
宇文江雪句句都像是在关心他,可是谢无言实在无法不怀疑,在这个微妙的时间和地点,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鬼雾里遇见彼此,不可能归咎于巧合。
“无言的警惕心很强。”宇文江雪半垂着眸,指尖随意把玩着鞭尾,“不过也不奇怪,你需得靠丹药才能堪堪站在这里,我却能自由进出,若我独自出去,说你已经遭遇不幸,也无人会怀疑。”
谢无言盯着他,将百里棘牢牢握紧。
宇文江雪气定神闲地挥了挥骨扇,道:“别紧张,我当然对无言没有敌意,我只是好奇……无言尚未结丹,却敢轻易闯进此处,究竟是想出了什么好方法?你想必也发现了,你虽然能利用法器让鬼雾无法近身,却已经被鬼雾迷了方向,若是无法找回来时的路,这一切也是白费力气,等到灵力和丹药耗尽,又该如何应对?”
谢无言当然有办法出去,然知道这个方法对于宇文江雪来说并不重要,说白了,只是供他一乐的消遣罢了。
谢无言本无所谓,但既然宇文江雪有求于他,他就没有让他白白知道的打算。
他沉默半晌,道:“宇文仙尊若想知道,便以对等的条件与我交换,反正我平安返回的方法,也不只有一种。”
宇文江雪没猜到他会反过来提条件,不禁勾唇,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当然可以。”
他唇形飞快地动了一动,几乎是在一刹那的功夫念完了一句谢无言未曾听过的灵决。
谢无言怔了一瞬,迅速看向自己的左手,然而食指所戴着的储物戒已然不翼而飞,变成了一朵嫩枝绿叶的小花,编成指环的形状,轻轻套在他的食指上。
宇文江雪不慌不忙地问他:“无言博学,可曾听说过——逆灵决?”
“……不曾。”
他摘下食指上的花环,恰巧飞来枫上的酒耗尽了,可储物戒没了,没有新的虎心酒可以添补上去,于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鬼雾一点点向他靠近,彻骨的寒冷再次逼近了他的全身。
宇文江雪张开手心,里面轻轻躺着一枚储物戒,他一本正经地同他解释道:“逆灵决第一式,扭转乾坤,变换方位。”
说完,他又念过第二句灵决,谢无言手里的花环忽然腐烂,变成了一捧小小的花泥。
“这是第二式,逆花为泥,逆冰为水。无言若是遇到旁人使用此灵决,可要多加小心。毕竟可以使用此灵决的,只有化神期以上的修士。”
宇文江雪慢条斯理地说:“这可是少数人才知道的秘密招式,无言若是满意,便让我也见见你的本事吧。”
就算谢无言说不满意,此时此刻,也由不得他拒绝了。宇文江雪靠逆灵决收走了他的储物戒,没有虎心酒,体内补阳丹的药力也快竭尽,他唯一的去路,就是尽快离开这里。正合了宇文江雪的心意。
好在他也有收获。
他攥住发僵的手心,灵气很快汇聚于此,成为他掌心间的一缕微弱燃烧,却明亮无比的火焰。
宇文江雪抬了抬眼皮,视线落在他活动的五指,余光却忽然瞥到了谢无言脚边的一片湿润。
在察觉到那是什么后,宇文江雪竟是忍不住轻笑出声,此刻他再看着谢无言的背影,看着他因寒冷而变得毫无血色的苍白脖颈,心底竟升起了前所未有的兴奋。
他的视线,一点点追随着谢无言的五指而动——谢无言微微启唇念过一句灵决,手里的这一小片花泥迅速变化,成了被他捏在另一只手里的一朵小花。演示了一个略带生疏的,完美的逆灵决。
谢无言点燃了花朵,将它轻轻向空中一抛。
火焰便如乘了一片轻盈的羽毛,一晃一晃地向下飘落。
火花坠落触地的瞬间所爆发出的白光,烈焰轰然而起,烧出一道烈焰火墙,几乎要将九霄也一并点燃。
谢无言静静看着这一切发生。
他进入鬼雾后所走的每一步路,都被他倒满了一地的虎心酒,至阳之物再遇烈火,结果可想而知。谢无言以熊熊烈火,为自己铺了这一条路。
谢无言走出几步,再回头时,宇文江雪已经消失了。虽然他的出现出乎谢无言的意料,也并不知道此人的真正用意是什么,但用这一条火路交换到的逆灵决,倒也算个意外收获。
谢无言顺着火焰焚烧之处,一路离开鬼雾,重回日光之下时,竟一时有点没适应这样明亮的环境。
还没等他适应光明,耳边便传来一阵焦急的呼喊:“师弟,师弟!是你吗?”
盛今朝几乎是飞奔过来的。
他身后,黎琛也紧紧跟着小跑过来,大概是急得没了记性,围着他一口一个师尊地喊。
谢无言还没说什么,盛今朝又焦急地捏住他手腕诊脉,确认他只是有些受寒,并无大碍后,这才放了点心,却不肯就此罢休。
对这件事,盛今朝难得有些动了脾气,认真地盯着他:“师弟,你怎么……怎么能一个人去这种地方?就算宇文仙尊请你帮他驱散鬼雾,也绝对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