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携走出富丽堂皇、霞蔚云蒸的大殿,苏兰致再度对殷齐道了声谢。
他微微躬身:“多谢殷公子为我执言。”
殷齐拱手回礼:“不必谢我,要谢就谢……举手之劳,苏大人客气了。”
沈明恒曾对他说,倘若遇到危险可以去求助苏兰致。
解缙关心原因,他却注意到那人在提起“苏兰致”这个名字时毫不掩饰流露出的几分欣赏。
殷齐记在了心底。
沈明恒在意的人,就当是看在沈明恒的面子上,他也不能袖手旁观。
殷齐话头转得快,苏兰致还是听到了。
他本该若无其事地掀过,对方不想提,他就不该故意使人为难,然而不知怎的,苏兰致忽然很想刨根究底:“谁?”
“什么?”
“殷公子方才说,在下应该谢谁?”
殷齐笑了笑:“没什么,苏大人要谢就谢自己吧,你是个好官。”
“是吗?”苏兰致没这么容易糊弄,“在下是好官,那殷公子呢?会是恶人吗?”
毕竟他们刚刚立场不同,既然殷齐认可他说的话,为何又要支持赵昌继续醉生梦死、骄奢淫逸?
这话有些尖利,含着质问与指责。
殷齐面色不变,他淡淡地看向苏兰致:“苏大人,我父我母与我三岁幼妹都死于非命,为了大梁,我殷家丢的命已经够多了。”
他眸光晦暗,轻声问:“我想活着,不可以吗?”
他何尝不觉得悲哀?
哪怕他知道他家人还活着,可在天下人眼里,他一家除了他全都为大梁而死。可赵昌如今对他的优待,有几分是因为他父亲的宁死不降?
他父亲、岷城、天下间所有为大梁而死的人,在赵昌眼里全都不值一提,比不过一个不辨真假的道长。
难道他就觉得庆幸吗?
难道他会因如今的地位就自鸣得意吗?
不,在盛京高床软枕的每一个夜晚,他都在期待沈明恒能踏着破晓的曦光,掀翻这片令人作呕的朝廷。
殷齐的情绪不是能演出来的,苏兰致一时沉默。
半晌,他低声道了句歉。
告别了殷齐,苏兰致孤身一人出了皇宫。
他的情绪有些萎靡,直到回到家,听说收到了沈兄寄来的信才有几分笑容。
苏兰致将信纸展开,映入眼帘的第一句话就是沈兄说他在越城呆腻了,打算到雕梁画栋、处处富贵的盛京看看。
苏兰致大惊失色。
盛京如今可不兴来啊!
他急忙写回信,打算告诉沈明恒盛京即将生乱,劝他打消这个念头,然而临下笔的时候,不免有几分迟疑。
沈兄是什么样的人他是知道的,骄傲长在骨子里,一身消不去折不断的热忱与无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