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自然不是单说给永华一个人听的。
众人都是一怔,停下手中动作。
章小姐反应最剧,柳眉紧蹙,泫然欲泣。
“妈,”周先生搁下筷子,面带微笑,“永中在外面自己闯一闯也好,男儿汉,不经历风雨,很难成长。”
“呵,他经历的风雨还不够多?人家的父亲,生怕自己孩儿受一点点苦,百般的扶持。你倒好,儿子不过说几句气话,你就从此断绝往来。十数年来让他流落在异国他乡,独个儿摸爬滚打。好狠心的父亲!你父亲当年也是这么待你的?”
“妈,是他登报跟儿子断绝父子关系,寄一张支票过来,说是用来还这些年花周家的钱,从此电话不接,邮件不复。我倒是想帮他,也无从下手啊!”周先生委屈。
周老太胸口起伏,喘息急促,“是你这做父亲的行事太离谱在先!”
“是,是儿子的错。”周先生低头。
他一向有孝名在外。
“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把我大孙儿找回来,我离入土的日子已不远,有生之年难道再见不到我的永中?”
说罢,老泪纵横。
两个重孙子见这阵势,早吓得不敢吃饭,年纪小的那个“哇——”一声哭出来,立刻被佣人抱下去哄。
“老太太,您还年轻得很,少说要活到一百岁。”吴妈端一盘甜食给老太太,“今天不忌口,想吃什么吃什么。”
周家祖籍潮汕,宴席讲究“甜头甜尾”,开席要先吃一口甜。
众人纷纷附和。
“活那么久作什么,还不是生气!”周老太目光投到那碟撒了红糖的浮油豆干上,气性已缓和。
周二叔宽慰,“妈,记得您最爱这道浮油豆干,大哥特意找普宁出身的厨子做的,快趁热吃。”
二太太附和丈夫,“是啊妈,大喜的日子勿要伤心,儿孙们等过了今天再打再骂不迟。妈要是不舍得打,我来帮手!”
二太太有张喜庆圆脸,平日又爱玩笑,向来能讨婆婆欢心。
果然,周老太破涕为笑,嗔道,“皮猴,有孙子的人了还是这么没正形。”
抱下桌的小孙子这时被保姆重新送过来,早忘了因什么哭,手上握一根油汪汪鸡腿,正吃得津津有味。
“到太奶奶这里来。”周老太伸手招呼小重孙。
小家伙钻进太奶奶怀里,奶声奶气地要吃要喝。
刚刚的风波转瞬过去。
庭韵唏嘘,吃一次饭,像过堂受审,这个提心吊胆真不是虚的。
——幸好之前没资格来周家老宅。
海参盅上来,章小姐吃一口,立刻捂嘴,作干呕状。又扶额,似乎头晕。
周家的东西不至于这么难吃吧,庭韵拿汤匙闲闲翻搅,电光石火间,有个念头在心头浮起,莫不是……
有人代她问出心头疑惑。
周二太太问:“章小姐不会是有了吧?”朝周老太睒一睒眼。
周老太一脸疑惑,看样子并不知情。
众人目光都投向周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