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随即挥了挥手,是下令开拔的意思,而他自己则转身往回走。路过刘氏面前,他目不斜视,却敏锐地捕捉到对方眼底一触即发的怒意。
陛下不下场了?这与最初的布置背道而驰,从台上官员到护卫禁军至跃跃欲试的秋猎队伍,皆是面面相觑,一时鸦雀无声,不敢妄动。
过了片刻,林远反应过来,望了陛下一眼,得到默许,随即上前一步,高声传遍四周,“秋猎,启程。”
“得令。”场下禁军异口同声,大队人马正待启动,突然从人群最后闪出一道火红的身影,直奔御前。
“陛下容禀,”来人径直单膝跪下,“臣女有事启奏。”
皇帝面沉似水,斜对面的刘氏半阖着眼帘,一副事不关己的架势。
成景泽默然晾着,阶下女郎微微抬头,隐隐约约露出薄纱遮面的半张脸。
无一心领神会,正要上前呵斥,谢太傅悠悠开口,“哪里来人,大胆造次。”
此女顺势自报家门,“臣女乃先太祖太后,华氏第八代嫡长女,华楚。”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大晟开国皇后华氏乃一代传奇,据说太祖的江山有一大半都是她打下来的。华氏在京中虽有祖宅有爵位,但其后人尊崇先后遗嘱,世代远离京都,四海游历,甚为神秘。
“华氏后人?”谢太傅质疑,“口说无凭。”
华楚有备而来,从怀中掏出物件,“此乃华氏家谱及信物,且臣女幼时随父亲行至西疆,曾有幸拜见太后。”
刘氏闻言,作势掀开眼帘,慈祥地招了招手,“上前来,让哀家瞧瞧。”
华楚起身上前,面对刘氏小幅度掀开面纱。女子御马征战,需得以纱遮面,便是太祖太后留下的传统,只不过后世几乎无人继承而已。
刘氏欣然点头,“果然是华氏的丫头,出落得如此丽质,好。”
太后盖章定论,自然无人质疑。皇帝静静地看她二人演绎,这都被找来了,不禁佩服刘氏用心良苦。
刘氏转向成景泽,“皇帝,既是华氏后人,不若听听来意。”言罢,不待皇帝表态,便朝华楚点了点头。
华楚袅袅一福,“启禀陛下、太后,臣女多年游历,结识了数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姐妹,皆以先祖太后为榜样,信奉女子亦可为国上阵杀敌。此番听闻陛下重启秋猎,吾等快马加鞭赶来,欲与京都才俊同场竞技,望陛下成全。”
随着华楚的话音落下,数位与她一致红色劲装打扮的女子从瑞亲王府、刘府、谢府等几家猎队中翻身下马,行至队前,纷纷下拜,“臣女参见陛下。”
真是……有备而来。皇帝毫不怀疑,今日他若是下场狩猎,这些女子大约不知何时便会上演些偶遇或是意外的戏码,抑或英雄救美甚至苦肉计等等……总之,必然会借机与他产生瓜葛,然后再揭露华氏后人的身份,由刘氏当众牵线搭桥,成就一段美事……
届时,他将骑虎难下,盛情难却。
皇帝不禁佩服刘氏的心思缜密,居然还有后招。此情此景,于情于理,他甚难拒绝。华氏大约对自己的身手胸有成竹,待秋猎之后论功行赏,必然会提出过分要求……他若是应了,正中下怀;若是不应,再牺牲哪位贞洁烈女来一出以死明志……出征在即,人言可畏,他这个皇帝的里子面子名声威严必遭重创。
皇帝对上刘氏的余光,一个进退维谷,一个稳操胜券。
成景泽料到了第一层,他若下场,必有算计,却未料到,一计不成还有一计。此时,他的确被打了个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