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对方眼里的“湛先生”,是那个没心没肺,锱铢必较的商人,早就把对方忘得一干二净。
一瞬的烦躁笼上心头,湛衾墨却很快掩过情绪,转而淡淡道。
“我忽然想到,神眷这个位置,不应该你来坐。”
伊瑟莱恩惶恐地睁大了眼睛,可随即眼泪从他的那双楚楚动人的美目流了出来,“果然是他……就是那个住在您家的男孩扰乱了您的心,您一早就盯上了那个猫儿眼少年,您其实一直都没有忘记他,您对他根本不是对普通人的感情,您整天待在人世间,就是为了跟他待一块……”
湛衾墨凤眼随即闪过一阵莫名的情绪。
对方的说辞,仿佛自己是一个脑子里再无别物的情种。
“或许吧。”他竟不想伪装,“我对他很有兴趣,也确实忘不掉他。”
“这还是我头一次对一个凡人没有厌倦过。”
“你说,这是不是已经超出了对普通人的感情?”
那淡漠的神色当中,竟隐隐有一丝兴味,以至于毫无人情味的冷峭面庞,透着一种成年男性情动的神态来。
……
伊瑟莱恩绝望地阖上眼。
这一定是假的,假的。
那么多前仆后继的门徒、信徒、狂热的崇拜者……各色的头衔和地位,何种美貌和能力的都有,为什么偏偏是那个说话得理不饶人,压根没把主放眼里的男孩!
对方甚至不能算作一个完整的“人”,偶尔只会变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绒球!
他甚至难以接受事实,却还是不甘心道。
“人鬼殊途,人神有别,他害怕您……您救了他一次又一次,他难道还不知道您是什么人么?您明明知道,他从您身边逃跑了一次又一次。”
“灵魂、信仰、恶念……您都可以有。唯独这个,您贪图不得。”
他贪图不得。
啊,他似乎在哪听说过。
他是神,可以逾越一切法则,唯独……有什么是贪图不得的。
湛衾墨眼底一瞬阴鸷,偏过头,对身边的黑影说,“看来有人跟你的观点一致呢。”
“可我不同意。”湛衾墨随即笑着说道,“我想要贪图的,就一定能贪图——不然,我会很不高兴。”
黑影竟然狠狠一颤,瞬即蜷缩至角落里,湛衾墨的凤眼瞬即划开浓烈的血腥。
树梢上的寒鸦被惊动地振翅而飞。
别墅住宅区的夜仍然很安静,湛衾墨俯身在后院的喷泉池里将手上血污清洗干净。
湛衾墨不想让今天晚上染上太多的血腥,便换上了新的西装,头发平整如华缎,甚至胸前别着一朵暗紫色的鸢尾花。
一双崭新锃亮的皮鞋踏上门前的小路,远处看,就像是西装革履的贵公子准备赴一场盛大的约。
如果没有看到男人身底下崎岖可怖的鬼影,便觉得男人显得端庄优雅极了。
湛衾墨稍显可惜地想着,小东西走得太急了,不然他很想听到那个答案。听完答案后,他会请小东西吃一顿丰盛的烛光晚餐,看着市中心塔的夜景,就像是真正的人类情侣一样。
他不是人,他没有心,可他习惯伪装成了一个融入凡俗的男人,自然而然地便懂人类的那些弯弯绕绕。
可是吃完晚餐后,接下来是做什么呢?
湛衾墨目光沉了沉。
带小东西回家,给对方做饭,接对方下班回家,这些事情他之前就做过。
可他们的关系从此不会是病人和医生,不会是主人和宠物,不会是监护人和小屁孩。
那是比这些要更多,还要更多的关系。
他不介意比以前显得慷慨一点,更隐藏一些贪婪的面目,和对方做一些情侣之间真正做的事情。
这一切是因为他意识到,对方对自己而言不仅仅是“猎物”。
他有多少次对小东西做了不计回报的事情,得罪神庭,干扰人间因果——以及,融入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