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说过,什么前世今生都是虚的,我只认这辈子。”随即时渊序掩住眉眼尽头的复杂神色,一直以来非黑即白的他,倘若真的是如此凶煞和不择手段的存在,那如今的他,是否又是殊途同归?
他不是不敢认他,而不是不敢认这样的自己。
“以你的凡人脑子确实也只能理解到这一步了。”安烬冷笑,“不过别担心,犯下渎神的罪行,你也没什么机会杀神了,毕竟你的灵魂终究要被打碎成无数碎片在宇宙缝隙里游荡。”
“不过,我至少知道……就算不是真的,你也没必要这么多此一举。”时渊序忽然开口,“你已经在我身上浪费了太多时间,你骗我没有任何好处。”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下一次,我再也无法欺骗我自己。那么,我认你。”他偏过头,像是陷入了很悠长的沉思,“但是现在的我已经承受不起太多失去的代价,这一切对我来说太沉重了。”
“可就算要我认——”那此时眼尾带红的向下撇的潋滟眼眸,更是掩不掉尽头的痛楚,“那我甚至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了,我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
“我只会更加无地自容。”
此时安烬忽然攥起他的手,眉眼里竟然是得意的几分窃笑,“你答不答应跟我走?”
……
时渊序瞳孔骤然一颤。
温热的掌心。
竟然是那个曾经拿枪口怼向他的安先生,却又是如今为他救下邹若钧的安德烈。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还是他一直理所当然认为,金发小畜生只是在胡说八道,在故意刁难他,而忽略了这家伙为什么却能如此了解他的一切,还甚至有那些时烬的回忆片段?
“跟我走,然后我会把那个男人亲手杀了。”安烬继续邪笑,声音淡淡的却又蛊惑了几分,“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疯癫至此,因为我实在不能接受爱我的哥哥竟然会接受那么一个人渣,呵呵……你骂我是畜生,事实就是,不管畜生还是恶鬼,你都能慷慨至极,然后让自己陷落。”
他的手就这么勾起扣住他的指节,一边悠悠笑道,“没关系,起码你有我呢?”
然而,后面一个冰冷的声音,“啊,真是令人不悦呢,你明明知道,我不会让你如愿。”
刹那全场如坠冰窟。
安烬霎那间意识到什么,他随即低笑,“还是被你发现了呢,好了,哥哥,我们后会有期——”
他就这么干脆利落地将拿起枪口然后击杀自己的脑门,可此时那淡漠斯文的男人,骨节分明的指抓拢他的枪,“想逃?”
此时神域弥漫,展开——将一切挡在外。
可这只能让神明容身的神域蔓延开来,却是尸山血海!
只有吸收了浓重仇怨的神域,才会一改星河长明的璀璨空间,变成如此扭曲的尸山血海,血海上是积压成堆的孤魂和碎尸。
湛衾墨此时身着英挺的西装,就这么毫不沾染一点血腥地站在血海上一条可怖的用人脊骨做成的桥上。可他已经退不回人形,合不拢他的庞大骨翅,可神色万分病态,他邪笑,“你知道我不会让你得逞。”
“把我塑造成一个如此恶劣的坏种,嗯?想离间我和小东西?”他的眼神更是闪动着猩红色,“要不要我在他直接拆穿你就是那个至高无上,残害无数生灵的光明神?”
他们开的是神之灵域,须臾之间能够传讯,却实际上是为了彼此厮杀的战场。
“呵呵,把你塑造成一个坏种?维诺萨尔,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顺便告诉你,我已经在秩序上订下了‘谁揭露我的真身就暴毙’的法则,哈哈哈……你还以为自己能一直得逞么?到现在,你难道没有发现,你才是最多余的人么?”安烬此时蜕去安德烈的外型,变成他原来更加精致绝伦到具有攻击性的俊美面庞,那碧蓝色的眸暗暗流淌着狰狞的神采,他就这么穿着落地白袍,白袍浑身流泻着水金色的铭文,更如同高高在上的神灵。
此时安烬冷笑,手里出现了一柄金色的长镰,狠狠地往他的方向划了一记,那镰是神的圣器,据说往人间一划的飓风,可以瞬间收割上百万条人命,可湛衾墨索然无味地用尾棘一扫,让飓风荡然无存。
“刚打完那些意识体还有精力应付我?我记得我可是找了好几个凶神呢。”安烬邪笑,“维诺萨尔,为什么你费尽思要杀那些穿梭在世界间隙里的意识体,你敢说你内心没有一点私心么?你怕那些意识体告诉他其他地方发生的事情,你怕我知道了太多就威胁到你步步设下囚牢,你怕我知道——”
“你处心积虑步步为营最后不过是诱他上你的饵,哈哈哈哈,真是可笑呢,你作为邪神的心思,就只能用在玩弄人心上,可是你以为你还能玩得了多久?”
“是又如何?我从来没说过我是好人。”湛衾墨邪笑,猩红的眸透着嗜血的冷意,“可惜,他还是爱我,不是么?”
安烬此时神态狰狞几分,那好看修长的眉此时阴冷地皱起,随即冷笑了几声,“你那副得逞的样子,可真是恶心。”
“那你为什么要来争?眼红,嫉妒,还是因为他爱我爱得不能自拔让你癫狂?”
随即湛衾墨忽然抬起鬼爪,似乎酝酿要如何将对方撕扯成碎片,可男人却还是优雅地收拢鬼爪,一边语调柔缓,仿佛行刑前的最后叮嘱。
“你早该知道,他如今满心满眼都是我,你如今横插一脚,又能如愿到几分?不是成为神就有资格跟我抗衡,”此时他倒也不再伪装成翩翩君子,一柄长剑缭绕着浓重的鬼气,就像是随时又要刺入他的心腹。
“这位光明神,你该知道你能活到现在,是我的仁慈。啊,忘了说了,倘若你要是在他面前继续透露我的一切,你的神格说不定会提前碎裂,最后魂魄尽毁,甚至消散得渣也不剩呢?”湛衾墨施施然笑着,一字一句却渗着令人胆寒的从容自若,就仿佛他本来就可以选择杀还是不杀,不过是纯凭自己的一时心血来潮罢了,“我还以为你真的沦落到跟那些愚蠢的神明一样,要被我任意操纵,如今这是借助了哪里的力量?还是,那些脆弱的意识体在你支招?”
安烬忽然笑了,笑得很刺耳,他那清透好听的声音一旦因为心态扭曲讪笑的时候就让人毛骨悚然,“是么?你早预想到我会走到这一步?可惜你唯独预想不到自己的死亡,我可是恨不得让你碎尸万段,你竟然还要饶我?你是不把至高神放在眼里?呵呵呵呵……满心满眼是你,然后呢?你需要费尽心思才能得到他对你的爱,可我呢,我与生俱来。”
“只要他还记得我,他会在乎我的一切,他愿意拿自己的骨血养我,恶鬼又怎么能理解人类的感情,那些他为我做的事情让你眼红疯了吧?所以你要夺走他,杀了我,哈哈哈……我觉得真可笑,到底谁是最愚蠢可笑的人,不需要解释了。”
“你该知道,看过无上之景的人不止我一个,小鬼。”湛衾墨已经不耐,那狭长的凤眼周遭已经渐渐绽出几道诡谲的花纹,他一旦发作就如同要嗜人心血的恶鬼,“啊,我忽然想起,我本可以开‘鬼门’的,你应该知道,众生因为痛苦而癫狂的模样一定很有趣,可惜,你辛辛苦苦得来的神位,处心积虑改造的神庭似乎要被摧毁了,甘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