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怀晴抬眸看他时,他才低声道:“自从到了嘉祥,忙于河道事务,一直都不得闲……明日……明日便是天灯节,若是妍妍不嫌弃,可否与我,与我同行?”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银色面具在光下泛起温润的白芒,将瞳仁衬得更为明亮:“我们当日在岷县破庙时,也听闻过天灯节的盛名,只是那时,光靠走,是没法按时赶到的,又没有多余的银钱雇辆牛车。今年这么巧,天灯节就在当口。”
因着天灯节,江南各州县的人们齐聚嘉祥,有卖灯的,赏灯的,比灯的,看热闹的,整个小城被挤得水泄不通。
怀晴隔着监察衙门的一堵墙,都能听到墙外天南海北的口音,拉拉杂杂涌入耳中,震得她一阵天旋地转。
沈磐对她……
怀晴忍不住将腿往后迈一步。
银面具闪着寒光,如同那年夜色中,她手起刀落划过的那道冷光
不能。
她误杀过他的父亲。
岷县县衙血流千里,凄红的血顺着石缝汇成细流,分不清哪些是好人的,哪些是坏人的。
它们混杂在一起,流进怀晴的噩梦里。
让她夜夜不得安眠。
她情愿,沈磐恨她到底。
情愿他将她当作仇人,而不是以这样的眼神看她。
许是察觉到什么,沈磐的嗓音如同秋日的离群大雁,有些高锐而尖刺:“妍妍?”
“妍妍与我有约了。”
一道冷淡却不容置喙的声音响起。
闻言,怀晴抬眸,看见裴绰流风回雪一般的身姿,玄影稳稳地定在沈磐一侧,歪头笑道:“数日前,我便已与妍妍有约。天灯节,我们一起看。”
沈磐求证似的转向怀晴。
怀晴轻轻点了点头。
裴绰满意地笑了笑。
沈磐转身便走,没几步又折返回来,他站在树影之下,声音沙哑得带了些微颤:
“妍妍……若是当年我第一次见你时,就约你去天灯节……你,会答应么?”
怀晴微微一怔。
“那时岷县离其甚远,”怀晴彷佛陷入了沉思,那年破庙残瓦,风雨欲来,她曾见过那个白衣公子,在昏黄灯下诵读诗书,眼神澄澈,纵使有群乞笑之,也泰然处之。
“但若你开口,就算走断腿,我也会陪你去。”
若她不是分花拂柳,她该会喜欢那时风度翩翩的少年郎的吧。
可惜,旧时堂前燕,一去不复返。
“真的?”沈磐的眼眸重新亮起。
“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