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奇怪。
她为什么会突然在意人的死活。
龙竹觉得这个念头十分荒谬,但又寻摸不到缘由。
白鹤也怔怔看着她,脑海里又无端闯入了那个尘封已久的画面。
山石震撼,天地失色,阖着双目的女人躺在地上,眼部的黑色纹路被血色覆盖,她狠狠皱着眉,齿间弥漫着鲜红,男孩浑身染血,趴在旁边,哭得绝望。
“别哭了,哭得我脑仁疼。”
“好吧,真不知道你随谁了……听着,这是我最后对你的要求。”
“……活着。”
回过神时,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划过他的眼睫。
龙竹递过指尖,上面残留着一颗泪珠,居然是黑色的。
他的眼睛变回了施术的诡异状态。
“见笑了,”白鹤也闭了闭眼,恢复如常:“偶尔激动的时候,会控制不住。”
恨别离
雨声呜咽。
慈堂上停着一张灵床,里边人经过小殓,看起来仿佛只是沉睡,与平日并无不同。
弟子们围在堂中,诵经声沉沉,屋外雀鸟哀啼,天幕也不见颜色。
方涯跪在蒲团上,拳头抵着地面,未干的雨水顺着他的鬓角滑下,在下巴凝成水珠,一滴一滴砸在地砖上。
他咬紧牙关,喉头滚动,终于愤然起身,一把扯过旁边枯坐着的道童衣领。
“解释。”
方涯的声音哽咽:“我弟弟他怎么会……”
南淮失魂落魄地任他处置,表情惶然,几番想确认灵床上那人是谁,目光却又不敢落在尸身之上。
“蓝淮!好一个蓝家人!”方涯肩膀抖动:“玄虫蛊……你知道玄虫蛊发作是什么样子吗?”
南淮双眼通红,目眦欲裂,胸口剧烈起伏,似乎要喘不上气。
方涯的声音在耳畔宛如雷霆劈过,之后嗡鸣不断,刺得他难以安宁。
堂上弟子忽然分出一条路,缺了一小节手臂的榆生推着白鹤也进来。
“方涯,”白鹤也喊了声大徒弟的名字,但终究没有说出下半句,顿了顿,叹了口气:“再多看看方序吧。”
下葬时间已经算过了,明日一早。
彼时阳气初生,妖邪无影,最重要的是,他弟弟一贯喜欢早起。
方涯终于忍不住抹了一把泪,却还是不愿目睹灵床上的睡颜,转身拔腿跑远,雨幕里泄出几声哭音。
南淮忽然呆呆站起身,在白鹤也面前匍匐行大礼,垂首声音平直:“是我把观内阵位点透露给蓝青司,他们过山门也是我放的行,南淮屡屡犯禁,欺瞒师门,不配为长丰观弟子,请观主……将我逐出观门。”
他结结实实磕了几个头。
白鹤也垂眼看他,并未阻止,末了,答道:“好。”
“谢观主,”南淮抬起头,额间已然红红的一片,他犹豫半晌,攥紧双手:“……明早之后,我便离开。”
“随你。”白鹤也闭了闭眼,不再赘言。
慈堂很快又被嗡嗡的诵经声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