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没有多说话,只是静静对坐,偶尔吃一口菜,听窗外传来的隐约欢笑声,苏清寒和他讲起小时候和父母一起守岁的趣事……眼神有些怀念,却并无太多悲伤,反而带着一种历经磨难后的坚韧与平和。
“人生在世,聚散无常,但能记住那些好的时光,便足够了。”
她微笑着,给穆月斟了半杯酒。
“穆公子,新的一年,愿你……平安顺遂。”
穆月举起酒杯,与她轻轻一碰。酒液甘醇,带着米香,远不如仙酿,却别有一番滋味。
玄天老祖隐匿在夜色中,感受着斋内平和温馨的气氛,心中满是感慨…像个家了……这才像个家啊!!
冰雪消融,万物复苏——
穆月与苏清寒的关系,也如同这春日的溪流,自然而然地变得亲近,他会帮她将沉重的画框挂到高处,她会在他来时,提前泡好他偶尔提及过一次觉得尚可的某种清茶。
这一日,阳光正好,苏清寒在斋外支起画架,描绘着枝头新绽的嫩芽。
穆月站在她身侧,看着她专注的侧影,苏清寒画完最后一笔,放下画笔,望着远方蔚蓝的天空,眼中流露出无限的向往,轻声道:
“穆公子,书上说,这真是江南的好时节呢……真想去看看……是不是真的像诗中写的那样美。”
她转过头,看向穆月,眼中带着一丝幻想的光芒,声音轻柔却清晰:
“若是能和心悦之人,携手同游,走遍这世间的山山水水,春赏江南烟雨,夏观北海波涛,秋览大漠孤烟,冬会塞外风雪……那该是何等的幸事…”
她没有明说“心悦之人”是谁,但那目光盈盈,已胜过于言万语。
穆月心头剧震,心悦之人……携手同游……
这些词汇,对他而言,陌生得如同他没接触过的语言,魔种在他体内发出低沉,似乎在嘲笑这份不切实际的软弱。
但与此同时,一种更加汹涌的、几乎要冲破禁锢的情感,在他心底翻腾。
他看着苏清寒清澈见底、充满期待的眼眸,那里面没有丝毫修仙界的算计与血腥,只有最纯粹的倾慕与愿景。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苏清寒眼中那抹光渐渐黯淡下去,以为自己唐突了。
终于,他开口,声音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与郑重:
“嗯…”仅仅一个字。
苏清寒愣住,随即,巨大的喜悦和羞涩漫上心头,让她脸颊绯红,连忙低下头,掩饰几乎要溢出来的笑意。
而远处的玄天老祖,在听到这一个“嗯”字时,差点从藏身的树梢上掉下来。他捂着胸口,感受着自己那颗因为激动而砰砰直跳的渡劫老心。
喃喃道:“值了!值了!就算现在让老朽去硬撼几个渡劫圆满,老朽也认了!”
玄天老祖清晰地感觉到,宗主身上那股萦绕不散的阴鸷与暴戾,在这些时日的温水煮青蛙般的浸润下,正在一点点消融。
虽然魔种的力量依旧存在,但那颗被层层包裹的、属于穆月“本我”的心,似乎正在被慢慢捂热,从一片冰原荒漠中,挣扎着生出一线生机。
他看着禾月斋前,那一站一坐的两人,在春日暖阳下构成一幅宁静美好的画卷,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希望。
现在的宗主,不再是那个抬手间伏尸百万的魔宗之主,更像是一个迷途已久、遍体鳞伤的孩子,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安心栖息的角落,在被一点点地治愈。
岁月,仿佛真的在这小小的禾月斋里,变得温柔而绵长起来…
夏夜,闷热难当——
苏清寒在斋外的小院里支了竹榻,摇着蒲扇纳凉,穆月坐在一旁的石凳上,仰头望着被屋檐切割开的一小片星空,眼神有些空茫。
那些破碎的、属于前世的记忆碎片,偶尔还是会在他放松时悄然浮现,带来阵阵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