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月与苏清寒仿佛真正成了这水墨画中的人物,忘却了霜华城的冰雪,也刻意忽略了潜藏在岁月深处的暗礁。
那日生辰之后,他们的关系愈发亲密无间,苏清寒彻底褪去了最后一丝矜持,会在清晨为他细细梳理长发,笨拙地尝试为他束起…
会在品尝到某样新奇点心时,眼眸弯弯地直接递到他唇边…
会在夜泊某处静谧河湾时,靠在他怀里,指着天上的星河,软软地唤着“月郎”,说着些天真又满是情意的傻话。
穆月感受着这一切,他陪着她去听最地道的泽中小曲、去看最热闹的庙会…甚至在一次民间举办的、无关灵力的龙舟赛上,他隐在人群中,为她下注的那一队暗暗提了口气。
当那支龙舟险险夺冠时,苏清寒高兴得像个小女孩,抓着他的手臂雀跃不已。
“啊啊啊啊啊!赢了月郎!!赢了!!!玄伯!!我们压赢了!!耶!!!”
“哎哟哟!小姐!您慢些!您慢些!哎呀!”玄天老祖双手举在苏清寒身后,无奈地摇头笑了笑,这么多年,他也早就把这位凡人女子视为一同守护的对象。
穆月看着她纯粹的笑颜,只觉得体内那乖戾的魔种都似乎被这笑容熨帖得平和了许多。
一日午后,骤雨初歇——
苏清寒在客栈临水的轩窗边做着女红,那是一方她绣了许久的帕子,上面是并蒂莲与交颈鸳鸯,寓意不言而喻。
阳光透过湿漉漉的窗格,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穆月坐在她对面,手里拿着一卷书,目光却并未落在书页上,而是静静地看着她。
她低垂着眼睫,神情专注,侧脸在光晕中柔和得不可思议,四十年的岁月未曾在她脸上留下任何风霜,琉璃给的这驻颜丹的效果完美得近乎残忍。
可就在这时,一阵微风拂过,掀动了她额前的几缕碎发,或许是光线角度的缘故,穆月瞳孔骤然一缩——
在那一片乌黑浓密的发丝间,他极其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银白。
那不是反光,那是一根白发。
极其突兀地,混在她依旧如瀑的青丝之中,刺眼得让他心脏猛地一窒。
握着书卷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那根白发,像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破了他不肯醒来的梦境泡沫。
提醒着他一个他一直刻意忽略、不愿面对的事实——驻颜丹,只能锁住容颜,却锁不住凡人命定的寿元,锁不住生命本源不可逆转的流逝。
她依旧年轻貌美,但她的身体内部,属于凡人的生命之火,正在按照自然的规律,缓慢而坚定地走向衰微。
四十年华,对于修士而言不过弹指一瞬,对于凡人女子,却已是走到了人生中途。
苏清寒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凝视,抬起头,对他温柔一笑:“怎么~可是我脸上沾了东西?”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动作自然,对自己发间那细微的变化毫无所觉。
穆月迅速垂下眼睑:“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今天格外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