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的灯光被调到了最柔和的暖黄色,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雪松薄荷香,混杂着医疗级空气净化器过滤后的、干净得近乎无菌的味道。
程肆睡着了。
他侧躺在宽大的医疗床上,柔软的被子只盖到腰际,露出线条流畅结实的脊背。
肌肉的轮廓在柔光下清晰可见,充满了沉睡的力量感。
那张脸,褪去了所有清醒时的茫然与痛苦,显得格外安详。
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呼吸平稳而悠长,眼角那道浅浅的疤痕,此刻也柔和下来。
李离走过去,在他床边坐下,动作轻得羽毛落地。
他什么也没做,就这样静静地看着。
看着程肆的眉眼,看着他眼角的疤,看着他微微张开的、显得有些无辜的唇。
这两天,程肆的情绪稳定了很多,不再被噩梦惊醒,也不再无故发狂。
只是变得更加沉默,一个漂亮的、易碎的瓷器娃娃,大部分时间都抱着那个被他视若珍宝的九连环,一看就是一整天。
李离知道,魏明那一手,几乎摧毁了程肆刚刚建立起来的神志。
那些被植入的、淬了毒的记忆碎片,无数毒刺,扎根在他的脑海深处。
每一次触碰,都是一场凌迟。
而他,作为唯一的“解药”,也成了最致命的“毒药”。
因为程肆对他的爱,是唯一能对抗植入程序的力量。
也正因为这份爱,让他也成了魏明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可以毫不费力地,一次又一次,剖开程肆的胸膛。
李离的指尖,在空气中描摹着程肆的脸颊,却在即将触碰到的瞬间,停在了半空中。
他怕吵醒他。
这难得的安宁,是他用束缚带和跑调的歌声换来的,珍贵得让他不敢轻易触碰。
他缓缓收回手,转身进了配套的浴室,用最快的速度冲了个澡。
水雾蒸腾,却没有带走他心底半分寒意。
换上一身舒适的丝质睡衣,他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的另一角,躺了上去,将自己冰凉的身体,紧紧贴着程肆温热的后背,然后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腰。
这是他的失地,他要一寸一寸,亲手收复。
凌晨三点十五分。
这是人类生理和心理最脆弱的时刻,也是安保人员最容易松懈的死亡时间。
一道黑影,鬼魅般贴着研究院外墙的阴影,无声地移动。
他没有选择高科技的黑客手段,那是幽灵和魏明的领域。
他信奉的,是最原始、最野蛮、也最有效的物理入侵。
他来到一处监控死角,从战术背心上取下一个小巧的喷罐,对准墙壁上的红外热感应器。
白色的冷雾喷出,液氮瞬间将感应器冻结,使其短暂失效。
他抬头看了一眼三米高的微波墙,手腕一抖,一个巴掌大的、蜘蛛状装置被他精准地贴在墙体接缝处。
按下遥控,装置发出人耳听不见的次声波,在防御网上撕开了一道持续37秒的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