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床上,虚弱的声音响起。
杜画竟醒了。
她那双眼已经肿得不行,但红笺还是看到了她眼中的光。
“我嫁你。”
前半生命比狗贱,而她,遇到了能将心托付之人。
身上的伤经过一段时间的疗养后,杜画已经能自己站起来在院子里走走了。
偶尔,她站在水缸前,透过清亮的水面照出她的面庞。
脸上依旧青一片紫一片,她轻轻摸了上去,泛着疼。
“阿莽,”她问他,“你知道我利用你。”
阿莽沉默着点了点头。
杜画没有回头看他,头一次,她自顾自地自揭伤口——或许早在村里的那棵大树下,她的一切都已公之于众。
“我家是世代家奴。谁也不知道,到底是从哪一辈先祖开始,我们便被困在高高的宅院之中,供人欺辱、取乐。”她轻声说道。
“我见过很多同我一样的人,但他们都死了。少爷说,想练弓。于是有人头顶着苹果两股战战站在靶前,最后被射穿了头颅。”
“杜画,别说了,”阿莽终于是皱起了眉头,他拉着杜画的手将她转过身来,却发现对方的眸里没有眼泪,只有一片凉意。
“阿妹还小,即便是奴,也心性天真。她只是不愿意把自己的草蟋蟀给小姐玩,便被小姐乱棍打死扔进了池塘中。”杜画仍说着,她要把藏在心里的痛苦都说尽。
“那池水多冷啊,还养着土龙。爹娘不知道,只想着要把阿妹从冰冷的池水中带出来,可最终,他们也没能出来。”
杜画闭了闭眼,声音有些颤抖:“血蔓延开来,他们在笑。我哭了,他们还在笑。”
“阿莽。”她突然握紧了阿莽的手,说道,“这是吃人的世道。比起妖,我更怕人。我好不容易逃出来了,我不想回去。”
杜画将衣领扯开,露出锁骨处的奴印——一只展翅欲飞的鸟儿。
“这东西想困住我,可我偏要飞出去,”阿莽怔怔地看着她,眼前的杜画重新焕发出了光彩。或许说,她一直这样,“我想活下去。”
“只是你娶了我,”杜画又道,“对你之后有影响吗?”
杜画问的是他未来的娶妻。她终究是忐忑的,毫无疑问,她的确对阿莽有好感。
可阿莽呢?他从不把自己家的情绪展露在外,她猜也猜不透。
“杜画,我娶了你,以后你便是我妻子。”阿莽说道,“只会有你。”
“谢谢你,阿莽。”眼睛酸酸涩涩。
门外。
听完墙角的红笺回了房间。她看着又在写符的沈雁云,叹了口气,“杜画原来也是个可怜人。只是她到底是如何变成画皮的呢?”
这个问题很快就有了答案。
晚上,另外三人都安然入睡时,红笺还数着星星。突然,她听见院子外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声。红笺猛然惊起,她向外一看:只见村民们大多都手举着火把,另几个人蹑手蹑脚走到窗边,戳破窗户纸,伸进去一个小竹管,朝里吹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