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园里闪烁的绿光,黑暗森冷的地牢,空气里充斥的血腥气,无辜者们苦苦哀求的哭泣……每当纳吉尼硕大的身体蜿蜒爬过庄园客厅,窸窸窣窣的声音自椅背后传来,他都能看到,父母因恐惧而语调颤抖,桌下的手僵硬地握在一起,却不敢偏头对视。还有伏地魔以奖赏之名行惩戒之事,命令德拉科完成那如登天般不可能的任务。大难不死的男孩、尚未成年的食死徒,他终于拨开与波特两厢对立的窃喜,才发现对自己而言,能力和勇气都一无所有。
于是,难以承受的重压和苦厄纷至沓来。那一年里,每当他察觉到波特鬼鬼祟祟地跟在他身后时,都无法避免地在某个瞬间里想要向他生命中唯一的英雄求救,可他不敢也不能低头。伏地魔驻扎在马尔福庄园中的事实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德拉科,他早已失去了从未得到过的机会。
带有诅咒的蛋白石项链、下了毒的蜂蜜酒、修缮完成的消失柜、被闪电击中的塔楼,他做了那么多,即便是以敌人的身份,他也想离波特更进一寸。但这一切注定了他对波特击败伏地魔的过程几乎一无所知,为数不多的消息来源只有食死徒的抱怨与伏地魔的咒骂。
拥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又能如何?
也许我连波特的死对头都做得不合格,充其量只能算作一个自作多情的小丑,我早该在第一次尝试使用时间转换器失败后知难而退。又或者我能成功地回到过去不过是梅林的怜悯,因为祂从一开始便清楚,拥有第二次生命的我同样什么都做不了。
德拉科叹了口气。
但他仍然不得不尽力一试。纵然他对称不上遥远的未来一筹莫展,却也得拼尽全力让波特避开近在咫尺的杀身之祸,至少不再今年因他的一念之差丢掉性命。
修缮破损的时间转换器是个麻烦的大工程,反反复复的阶段性成功和失败让德拉科不受控制地行走在时间的罅隙里。他见过波特的身影(他曾以为那只是自己临死前的幻觉),那些交谈甚至算不上“说服”,可无心插柳柳成荫,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无意间在波特心里埋下的种子竟然长成了参天大树。
在得知成长于一个不能更标准的格兰芬多家庭中的波特成为斯莱特林,他开始疑心自己的小动作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在注意到波特对他的格外关注和总是欲言又止的申请时,德拉科愈发确定——那片空间里年幼的身影和交谈并非他自作多情的想象。
尽管这很难,但我的确能对波特产生影响,至少是提供一些帮助。德拉科转了转手中的魔杖,感到自己的心情轻松了少许。只要不让波特直面伏地魔,不给食死徒将波特从霍格沃茨里带走的机会……
第一个项目是带走龙蛋,比赛公开进行,三所学院的校长和教授们都会出席,食死徒没有机会插手;第二个项目在黑湖下,除了勇士、勇士的珍宝和人鱼外没有旁人,这倒是一个下手的好时机。伏地魔原先的布置发生在第三个项目中,最先碰到火焰杯的选手将被门钥匙传送离开霍格沃茨,而食死徒将不择手段保证他们需要的人率先抵达。
伏地魔的目标毕竟是隆巴顿而非波特,隆巴顿却不在三强争霸赛之中,这究竟是食死徒改变计划后的刻意为之,还是仅仅一个巧合?第二个项目、第三个项目……食死徒会像他所知的那样推进行动吗?或者他们真正的目的在不受关注的三强争霸赛之外?
德拉科头疼得要命。现实已经摆在他面前:如果他不敢亲临险境,就会重蹈覆辙,像上一次那样永远地被隔绝在真相之外。哪怕食死徒针对的不是波特,这也不代表三强争霸赛是百分之百安全无虞的。他必须紧紧跟在波特身后寸步不离,才有可能在千钧一发之际,依靠先人一步的记忆优势,阻止他坠入深渊的步伐。
梅林的芭蕾舞鞋啊,感谢斯内普的诡异态度和丽塔的自作聪明,至少给了我一个顺理成章接近波特的借口。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藏在衬衫后的沙漏吊坠。霍格沃茨从不缺少话题,那篇新闻报道的风波被众人对第一个项目的好奇冲散,德拉科才有勇气硬着头皮走进礼堂,坐在斯莱特林长桌边。他没顾得上吃东西,先抽出一张羊皮纸,低头写字。
众目睽睽之下,歪歪扭扭的纸鹤摇摇欲坠地飞过大半张长桌,悬浮在波特面前。他嘴里还塞着鸡肉馅饼,满脸不知所措地抓住纸鹤,冲它飞来的方向看过来,绿色的眼睛瞪得巨大。德拉科冲他挑起眉,引来周围一片震惊的抽气声。
“可以啊哥们儿,没想到你还有这种天赋?”布雷斯兴奋地推了哈利一把,暧昧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逡巡,“说实话,你们俩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哈利再度感觉到和宣布勇士那晚如出一辙的百口莫辩。他对着冲他竖起敬佩的大拇指的布雷斯翻了个白眼,拆开纸鹤摊在桌面,看到字体华丽但语气并不客气的“约会”邀请。
今晚十点,霍格沃茨城堡门口见。——德拉科·马尔福
在布雷斯揶揄的视线里,哈利不解地望向马尔福,却见对方已经收回了视线,正专心致志地对付盘子里的牛排。哈利只好将羊皮纸按照折痕重新叠起,盯着它出神地思考。
从马尔福面对他时的诸多表现来看,他的确待我与常人不同。不是说马尔福们向来喜欢用鼻孔看人而且追求纯血统至上的弱智观念吗?总不可能真的对我……哈利飞快地摇头,将这莫名其妙的想法从脑海里甩掉。小天狼星说得没错,丽塔·斯基特简直是个扫把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