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白衣人静立门前,望着礼台上那对璧人,眸光暗沉,神情落寞。
守门小厮见了他先是一惊,脱口唤了声“世子”,忙不迭地请他入内。
订婚仪式正要进入最热烈的时刻,司仪官捧起订婚书准备诵读。就在双方即将盖章定下的刹那,一声清越的“且慢”骤然响起,划破了满院喧哗。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枫影深处立着一位白衣胜雪的公子。秋风拂起他宽大的袖摆,恍若谪仙临世。
他一步步向礼台走去,步履沉稳却难掩虚弱。
人群中骤然响起窃窃私语。
“这不是亲王府的陆世子吗?”
“确是陆呈辞……他怎么来了?”
“亲王府与沈府素无往来,太师怎么会邀请他?”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陆呈辞走到礼台前,目光始终凝在沈识因身上。
周围摆满了名贵聘礼,珠光宝气映得他神情愈发冷然。他俊美的脸庞毫无血色,颈间缠着的纱布隐隐透出猩红,雪白衣领上还沾着点点血痕,显是重伤未愈便匆匆赶来。
沈识因望着台下的人,许久都未能回神。
他好像受了很重的伤,看起来那样憔悴,望着她的眼睛里透着令人心疼的破碎感。
她被他灼灼目光烫得心慌,唇瓣轻颤却发不出声音,而心底早已翻江倒海,眼眶也渐渐酸涩起来。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忽然心乱如麻,明明早已将那些荒唐念头断绝干净,可此刻望着他,竟完全不能冷静。
院中议论纷纷,众人皆不解这位亲王府世子为何突兀现身,更不懂他为何用这般炽烈的目光凝视准新娘。
缓过神的沈夫人见状急忙上前打圆场,强笑道:“陆世子大驾光临,快请上座。”
他们虽未正式下帖相请,但人既已至,也得好生招待。况且,沈夫人早已看出陆呈辞此番前来绝非寻常。
果然,陆呈辞只微微见礼,目光却始终不曾从沈识因身上移开。
秋风卷起他宽大的袖摆,露出腕间一道尚未愈合的伤痕。他站在那里,如同皑皑白雪中一株孤直的青松,与这满堂喜庆格格不入,却又让人无法忽视。
满座宾客屏息凝神,皆知这场订婚大典,怕是要起波澜了。
沈识因撞进他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那里面含着埋怨、恼火,还有说不尽的失落,更多的是让她不敢承受的浓烈情意。
她看着他颈间纱布透出的血色,心尖蓦地一疼,终是受不住这般注视,慌乱地垂下头去。
“沈姑娘。”他清越的声音再度响起,在安静下来的庭院中格外清晰。他修长的手指叩了叩探花郎抬来的礼盒,目光却一瞬不瞬地锁着她,“两年前寒山寺菩提树下,姑娘攥着在下的衣襟说要结发长生,如今怎的倒要同旁人议亲了?”
结发长生。
这四个字如同惊雷,炸得满座哗然。
沈识因抬起头,怔怔地望着他,鼻尖瞬间酸楚难当。
两年前……他说两年前。
一时间,无数模糊而悸动的画面汹涌而至:笨拙炽热的亲吻,缠绵交叠的身子,少年低哑的喘息,还有那句被她遗忘在岁月里的“我会对你负责的,我会与公子结发长生”。
原来他的接近,他偶尔流露的复杂目光,还有他总是想亲近他的举动,一切都有迹可循。
她望着他,一双手死死攥紧袖口,心中翻江倒海,久久不能平静。
秋阳里,他也直直回望着她,尽收她脸上丝毫的变化。
这一句话,让四周彻底炸开了锅。宾客们交头接耳,惊疑不定的目光在三人之间来回逡巡。
“陆世子慎言!”许夙阳脸色骤变,急步上前将沈识因护在身后,目光冰冷地直视陆呈辞,“今日是在下与识因的订婚礼,世子突然前来,说出这般无稽之谈,究竟是何用意?”
许夙阳怎么也没有想到,当他用尽手段,终于要将心心念念的人儿订下时,竟会半路杀出一个人。而这个人,偏偏还是亲王府世子陆呈辞。
此人往日虽与太师府偶有往来,却向来恪守分寸,从未有过逾矩之举。今日怎会如此不管不顾,当众说出这般惊世骇俗的话来?
还偏偏提及两年前……
许夙阳只觉得脑中轰然作响,心慌意乱间来不及细想其中深意。他强自镇定,声音虽还维持着礼节,却已透出几分冷意:“纵然贵为世子之尊,也不该随意出言,损及一个姑娘家的清誉。”
“正是!这话从何说起?”四座宾客纷纷附和,交头接耳间满是惊疑。
“世子。”沈老爷沈智沉着脸快步上前,语气已然不悦,“世子若有要事,不妨移步花厅相谈。今日是小女订婚之喜,还望世子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