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海阁

石蹄镇的铁锈与微光（第3页）

“这些生物……并非自然诞生。”白厄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探究，他用匕首尖挑起一小块泛着暗红光泽、如同凝固血块般的组织，“它们的核心……被某种力量强行扭曲、催化了。像是……被注入了腐化的源头。”他轻轻碾碎那小块组织，暗红的粉末飘散，带着更浓的腥气。

“源头……就在石蹄镇方向，而且越来越近了。”白厄站起身，将匕首在黑泥上蹭了蹭，收回鞘中。

白厄抬头看了看天色。浓重的、泛着紫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透不下一丝真正的阳光。时间已近黄昏，但在这片腐化之地，白昼与黑夜的界限早已模糊。

“此地不宜久留。”白厄的声音恢复了决策者的沉稳，“乔恩的伤势需要稳定，我们也需要休整。石蹄镇就在前方不远，那里至少还有活人，有补给，或许……也有我们需要的信息。”

他目光扫过仅存的四匹战马（包括他自己的银鬃马）和六名战士（包含重伤的乔恩），眼神凝重：“但接下来的路，目标太大反而危险。乔恩需要人照顾。”

他停顿了一下，做出了决定，“雷蒙德、卡洛，你们两人护送乔恩，小心避开刚才那片核心腐化区，绕路返回我们昨天经过的那个废弃哨塔等待。那里相对安全，有水源。”

“其他人，跟我继续前进，目标石蹄镇。”

被点名的两名战士立刻应声：“是，大人！”他们小心地将重伤的同伴扶上仅剩的一匹驮马。

“大人，您只带三个人……”雷蒙德有些担忧。

“人少，目标小，行动更快。”白厄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石蹄镇情况不明，我们不是去打仗，是去探查。你们照顾好乔恩，保持魔法水晶联络畅通。如果我们超过三天没有消息，或者水晶失去联系……”他没有说下去，但眼神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雷蒙德和卡洛对视一眼，重重地点头：“明白！大人保重！”

看着三人一骑在扭曲的林木掩护下，小心翼翼地向回路退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愈发浓重的紫灰色暮霭中，白厄深吸了一口带着浓重腐臭的空气，压下心头的沉重。

他转向剩下的三名战士——都是队伍中身手最矫健、经验最丰富的斥候好手。

“把不必要的辎重就地掩埋，只带武器、少量干粮和水。”他简洁地命令，“我们轻装前进，在天彻底黑透前，进入石蹄镇。”

三人迅速执行命令。

很快，除了必要的武器和生存物资，多余的负重都被挖坑掩埋。

白厄也解下了自己那件略显厚重的墨绿斗篷，只穿着深褐色的贴身皮甲，将银白色的短发完全暴露在污浊的空气中，伪装暴露让他感到一丝不适，但此刻行动便捷更重要。

“走！”白厄一声低喝，率先迈开脚步，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向着石蹄镇的方向快速潜行而去。

三名战士紧随其后，四人组成一个紧密而灵活的楔形阵，悄无声息地穿行在愈发诡异、如同巨大怪兽腔肠般的腐化森林里，每一步都踩在粘稠的黑泥之上，留下转瞬即逝的足迹。

最后一缕灰败的天光被彻底吞噬，浓重的、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笼罩大地，一片微弱而嘈杂的光晕终于在前方稀疏的林木间显现出来。

石蹄镇到了。

没有围墙，只有用粗糙原木和锈迹斑斑的铁皮胡乱搭建起来的低矮棚屋，歪歪扭扭地挤在一起，构成一片混乱的聚居地。

空气中那股无处不在的甜腥腐臭在这里被另一种更浓烈的、混杂着劣质麦酒、汗臭、铁锈、动物粪便和某种劣质魔法燃料燃烧的刺鼻气味所覆盖。

唯一还算宽阔的“街道”泥泞不堪，到处是积水坑洼和随意丢弃的垃圾。

昏暗的、闪烁着不稳定光芒的魔法灯球或油腻的火把挂在歪斜的柱子上，勉强照亮着这片混乱。

形形色色的人影在昏暗中晃动：穿着破烂皮甲的佣兵大声咒骂着拼酒；裹着脏污斗篷的旅人蜷缩在角落；背着巨大包裹的行商警惕地打量着四周；甚至还能看到几个眼神浑浊、动作僵硬的本地居民，麻木地走过，脸上带着被腐化侵蚀的淡淡灰败气息。

喧嚣、混乱、压抑、绝望……还有一种在末日边缘挣扎求生的、近乎野蛮的活力。

白厄四人如同融入水滴汇入浑浊的河流，悄无声息地混入镇口的人流。

他拉起了皮甲自带的小立领，尽量遮住下半张脸，锐利的目光如同探针般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和人群。

三名战士默契地分散开，呈半掩护姿态跟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手始终按在腰间的武器上。

“大人，这地方……”一名战士压低声音，语气充满了厌恶，“像个老鼠窝。”

“危机四伏的老鼠窝。”白厄的声音透过立领传出，低沉而清晰，“留意所有角落，尤其是……莉娜提到的‘老布莱克的酒桶’。”

他们沿着泥泞的“主街”向镇内深入。喧嚣声浪扑面而来：醉汉的嚎叫，商贩的叫卖，金属碰撞的叮当声，还有不知从哪个阴暗角落传来的、压抑的哭泣和争吵。

道路两旁充斥着各种简陋的摊贩和店铺：出售锈蚀武器和可疑药剂的杂货摊；散发着可疑肉香的露天食肆；挂着褪色布帘、传出暧昧灯光和调笑声的小屋……

白厄的目光快速掠过这些，寻找着目标。他的步伐沉稳，但内心却如同绷紧的弓弦。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无数道或贪婪、或警惕、或麻木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尤其是在他显眼的银发上停留。

在这片绝望之地，任何一丝格格不入的气息，都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