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轻微而断续的敲击声刺破了安全屋内令人窒息的死寂,也瞬间刺中了白厄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不是守卫整齐的步伐,不是刺客阴冷的潜行。
这声音虚弱、杂乱,带着一种濒临极限的无力感,更像是……
白厄的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他像一道无声的闪电般扑到门边,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他的肋骨。他的手按在冰冷的门板上,却没有立即打开。
极致的担忧与必要的警惕在他脑中激烈交战。
万一呢?万一是陷阱?利用他的担忧引诱他开门?
“谁?”他压低声音,嗓音因长时间的紧绷和焦虑而沙哑异常,透过门缝送出去。
门外陷入了一片短暂的沉默,只有极其粗重压抑的、仿佛破风箱般的喘息声断断续续地传来。然后,是一个更加微弱、气若游丝,却熟悉到刻入他灵魂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疲惫和……确认安全后的松懈。
“……白厄……是…是我……开门……”
是穹!
所有的犹豫、所有的警惕在这一刻轰然粉碎,白厄的手指甚至因为急切而微微发颤,他猛地扳动门内侧那个同样隐蔽的机关。
黄铜齿轮发出“咔哒”的轻响,厚重的金属门刚刚滑开一道足以通人的缝隙,一个身影就彻底失去了支撑,直直地向前倒了下来。
白厄想也没想,猛地伸出手臂,将来人结结实实地接了个满怀。
冰冷的、带着夜露寒气的身体重重撞入他的怀抱,浓重的血腥味和尘土气息瞬间扑面而来。
穹整个人几乎完全脱力,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白厄身上,头颅无力地垂靠在白厄的肩头,灰色的短发被汗水和不知名的黏液濡湿,黏在额角和脸颊。
他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每一次呼吸都又深又急,带着明显的痛苦颤音。
“穹!”白厄的手臂瞬间收紧,将那冰冷而颤抖的身体死死圈在怀里,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确认他的真实存在。
他的手臂在发抖,声音也在发抖,甚至带上了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哽咽,“你回来了……你终于……”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因为他感觉到了掌心下的温热粘腻。
白厄猛地将穹稍稍推开一点,低头看去。
只见穹左侧肩颈处的衣物早已被暗红色的血液浸透,颜色深沉,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伤口似乎只是简单粗暴地按压过,并未得到妥善处理,此刻仍在缓慢地渗着血。
他的手臂、脸颊上还有多处擦伤和淤青,脸色苍白如纸,唇上几乎没有一丝血色,只有那双总是熠熠生辉的金色眼眸,此刻因为脱力和痛楚而显得有些涣散,却仍努力地聚焦在他脸上。
他伤得不轻!
白厄的心脏像是被狠狠剜了一刀,尖锐的疼痛和汹涌的后怕几乎将他淹没。
他不敢想象穹是如何拖着这样的身体,一路躲避追兵,找到这里来的。
“你……”白厄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想问“你怎么伤成这样”,想问“这一路发生了什么”,但所有的问题在看到穹此刻虚弱不堪的模样时,都堵在了喉咙里。
最终脱口而出的,只剩下压抑到极致的疼惜和几乎喷薄而出的怒火,“……很疼吗?”
穹靠在他怀里,似乎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极轻微地扯动了一下嘴角,试图做出一个他惯有的、满不在乎的笑容,却因为牵动了伤口而变成了一个痛苦的抽气。
“还…还好……”他气息微弱,声音断断续续,“甩掉他们……费了点劲……那几个黑乎乎的家伙……真……难缠……”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白厄能从那仍在微微颤抖的身体和严重的伤势中,感受到那场逃亡的惨烈与惊险。
白厄不再多问一句。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所有翻腾的情绪,打横将穹抱了起来——动作极尽轻柔,小心地避开了他肩上的伤处。
穹似乎短暂地惊愕了一下,随即彻底放松下来,将头歪在白厄的胸口,闭上了眼睛,仿佛终于找到了可以安心卸下所有防备的港湾。
安全屋的门再次无声合拢,将所有的危险彻底隔绝在外。
白厄将穹小心地放在房间里唯一那张还算干净的行军床上。
他动作迅捷却毫不慌乱,翻找出莫里斯教授这里留下的清水、纱布和一些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基础处理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