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衙署的烛火燃到第三根时,温辞桉指尖的茶杯已经凉透。他盯着案上那封“勾结瑞王”的伪造书信,目光落在“与”字竖钩处的顿笔上——那道细微的墨迹,像根悬在头顶的刀,随时能将他钉死在“谋逆”的罪名上。
“温编修,这封信你可认得?”大理寺卿周正平将书信推到他面前,语气带着刻意的凝重,“柳丞相说,这是从你府中搜出的,上面不仅有你的字迹,还有瑞王府的火漆印。你若再不肯认罪,休怪本官动刑。”
温辞桉抬手,指尖轻轻拂过信纸,声音平稳得听不出波澜:“周大人,这封信是伪造的。我的字迹虽与这信相似,但‘与’字从无顿笔的习惯——不信大人可以去翰林院调取我往日的文书,一对比便知。”
周正平眼神闪烁,显然早就被柳渊打过招呼。他冷哼一声,将一叠文书摔在案上:“这就是你在翰林院的文书!本官已经比对过,字迹一模一样,你还想狡辩?”
温辞桉低头看去,心里一沉——这叠文书竟是被篡改过的,每一个“与”字都被人添了顿笔,显然是苏策提前仿造好,用来坐实罪名的。他攥紧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周大人,这文书是假的!翰林院小吏张砚可以作证,他日日与我的文书打交道,清楚我的字迹习惯!”
“张砚?”周正平眼神一冷,“本官已经派人去传张砚了,只是……他到现在还没到。说不定,是知道你要被定罪,早就跑了。”
温辞桉心里咯噔一下——张砚肯定是出事了。苏策肯定察觉到了破绽,派人去截杀他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张砚手里有苏策的笔迹样本,只要样本能送到大理寺,就能戳穿柳渊的阴谋。可要是张砚出事,他就真的百口莫辩了。
就在这时,衙署的门突然被撞开,张砚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身上的官服被划开好几道口子,脸上还沾着血,手里却死死攥着一卷文书。“温编修!我来了!”他喘着粗气,将文书递到周正平面前,“周大人,这是苏策的文书!你看他写的‘与’字,每一个都有顿笔,和那封伪造书信上的一模一样!温编修的文书是被篡改过的,这才是真相!”
周正平接过文书,脸色瞬间变了。他对比着伪造书信和苏策的文书,手指在“与”字上反复摩挲——两道顿笔的弧度、力度,甚至连墨迹晕开的痕迹都一模一样,显然出自同一人之手。
温辞桉松了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他看着张砚狼狈的模样,心里满是感激:“张砚,你没事吧?是不是遇到苏策的人了?”
张砚点了点头,擦了擦脸上的血:“我去翰林院拿苏策的文书时,被他的人堵在了巷子里。幸好夜影大人及时赶到,救了我一命,不然我就真的送不到这里了。”
话音刚落,夜影从门外走进来,身上还带着打斗的痕迹,手里握着一把染血的短刀:“周大人,苏策派来截杀张砚的人,已经被我拿下。他们招认,是苏策奉柳丞相之命,篡改温编修的文书,伪造书信,意图诬陷温编修勾结瑞王。”
周正平的脸色彻底白了。他看着案上的证据,又看了看夜影手里的短刀,终于明白自己被柳渊当枪使了。要是真的定了温辞桉的罪,等真相大白,他这个大理寺卿也别想当了。
“这……这都是误会。”周正平连忙起身,语气变得恭敬,“温编修,是本官糊涂,差点被奸人蒙蔽。你放心,本官这就将证据呈给陛下,为你洗刷冤屈。”
温辞桉点头,心里却没放松——柳渊不会这么轻易善罢甘休。他看向夜影,眼神带着询问:“林侯爷那边怎么样了?柳渊有没有再搞小动作?”
夜影摇头:“侯爷已经交出禁军令牌,闭门思过。柳渊派去监视侯爷的人,都被我打发了。只是……瑞王府那边有动静,李德全昨天去了瑞王府,两人密谈了很久,具体内容还不清楚。”
温辞桉皱起眉——瑞王和李德全勾结,肯定没好事。柳渊的阴谋被戳穿,接下来他们肯定会用更狠的手段,要么对林霁尘下手,要么对温家旧部动手。
“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温辞桉起身,对张砚和夜影说,“柳渊肯定不会甘心,说不定会派人来灭口。张砚,你先回翰林院,小心行事;夜影,你带我去见林侯爷,我们得商量下一步的计划。”
三人刚走出大理寺衙署,就看见巷口停着一辆黑色的马车。马车上下来一个人,正是林霁尘——他没穿银白侯服,换了一身青色便装,胸口的伤口还没好,走路时仍有些不稳。
“你怎么来了?”温辞桉惊讶地看着他,“你不是闭门思过吗?”
林霁尘笑了笑,伸手拉住他的手腕,指尖带着点暖意:“闭门思过只是应付陛下。我要是不来,你要是再遇到危险,怎么办?”
温辞桉的心跳漏了一拍,看着林霁尘眼底的担忧,心里忽然暖暖的。他刚要说话,就听见巷口传来马蹄声——是柳渊的人,手里握着长刀,正往这边冲来。
“快走!”林霁尘拉着温辞桉,往马车跑。夜影和张砚跟在后面,与柳渊的人缠斗起来。
马车飞快地驶离巷口,温辞桉坐在车里,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脏还在砰砰直跳。他看向林霁尘,发现对方正盯着自己的手——刚才打斗时,他的手被划伤了,渗出了血。
“别动。”林霁尘从袖中摸出伤药,小心翼翼地替他包扎,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疼他,“下次遇到危险,别硬撑,等我来。”
温辞桉点头,看着林霁尘专注的侧脸,忽然觉得,就算前面有再多的刀光剑影,就算柳渊和瑞王的阴谋再狠,只要有林霁尘在身边,他就什么都不怕了。
马车驶到林府后门,林霁尘扶着温辞桉下车。刚走进院子,就看见林府管家林忠匆匆跑来,脸色苍白:“侯爷,不好了!温府旧部被影阁的人盯上了,温福大人刚才传信,说有三个旧部被影阁抓走了,还留下话,让温编修拿‘林夫人的密档’去换!”
温辞桉的脸色瞬间变了——影阁抓了温家旧部,还用密档当诱饵,这是要逼他现身!林夫人的密档是追查真相的关键,绝对不能落在影阁手里;可温家旧部是父亲留下的人,他也不能不管。
“影阁的人在哪?”温辞桉攥紧拳头,眼神变得坚定,“我去换他们!”
“不行!”林霁尘拉住他,语气带着急切,“影阁肯定设了陷阱,你去了就是送死!我们得从长计议,不能冲动。”
“从长计议?”温辞桉看着林霁尘,眼眶红了,“那些旧部是为了帮我追查真相才被抓的,我要是不去救他们,我怎么对得起我父亲,怎么对得起他们?”
林霁尘看着他激动的模样,心里软了软。他知道温辞桉的性格,重情重义,绝不会丢下自己人不管。他沉默片刻,最终还是点了头:“好,我们一起去。但不是硬闯,我们得布个局,既能救出旧部,又能拿到影阁的证据。”
温辞桉点头,心里的激动渐渐平复下来。他看着林霁尘,眼神里满是感激——不管什么时候,林霁尘都会陪着他,支持他,哪怕是去冒险。
林忠拿来地图,铺在桌上。林霁尘指着地图上的一处破庙——正是上次影阁设陷阱的地方,“影阁的人肯定还会在那里交易,因为他们觉得我们不会再上当。我们可以让夜影带着暗卫埋伏在周围,等交易的时候,趁机救出旧部,抓住影阁的人。”
温辞桉看着地图,又看了看林霁尘,点了点头:“好,就按你说的办。我们现在就去准备,不能让旧部再受委屈。”
三人开始商量具体的计划,夜影负责安排暗卫,林忠负责准备车马,温辞桉则负责整理温家旧部的信息,确保每个环节都不出差错。
而此刻的瑞王府里,瑞王雍景正坐在书房里,听着李德全的汇报。李德全站在下面,脸色带着点惶恐:“殿下,柳渊的计划失败了,温辞桉的冤屈被洗刷了,苏策也被夜影抓住了。现在林霁尘和温辞桉要去救温家旧部,我们要不要趁机动手?”
瑞王笑了笑,手里把玩着一块玉佩,眼神阴鸷:“动手?当然要动手。但不是现在。我们要等他们救出旧部,放松警惕的时候,再给他们致命一击。李德全,你去告诉影阁的人,交易的时候,把温家旧部都杀了,嫁祸给林霁尘和温辞桉,让他们背上‘残杀旧部’的罪名。”
“是!”李德全躬身退下,心里却莫名的发慌——他总觉得,这次的计划,不会像瑞王想的那么顺利。
书房里只剩下瑞王一人,他看着窗外的夜色,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在他看来,林霁尘和温辞桉不过是两个跳梁小丑,就算再怎么挣扎,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这大雍的江山,迟早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