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脑中如乱麻般翻腾,却只能慢吞吞跟随那些同样衣冠不整的“难兄难弟”走下楼去。
十来个衣冠不整的男女被勒令站在一楼昏暗的大厅里,冷风从门缝渗进来,如无数冰冷的舌头舔舐着他们裸露的皮肤。他们蜷缩在墙角,颤抖着抱成一团,仿佛被剥去尊严的牲畜,任由围观者投来讥诮的目光。
瘦子死死低着头,恨不得将脸埋进胸膛,可每道目光都像毒针扎在他身上。他颤抖着蹭到胖子旁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气音低吼:“林总他们……怎没见到?”
胖子早已吓得魂飞魄散,面无血色,牙齿打颤着挤出断断续续的回答:“也……也许他们不在,也许……他们脱险了。”
话音未落,一阵刺耳的警笛声骤然撕裂夜空,如死神催命的号角,瘦子猛地哆嗦一下,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那声音在他耳中无限放大,化作一张吞噬一切的巨口,将他最后的希望彻底碾碎。
“安静,不许说话!”便衣警官的嗓音如寒刃劈开死寂,目光如淬毒的利箭钉在两人身上。他嘴角抽搐着,仿佛压抑着即将爆发的怒火,整个大厅的空气骤然凝固成冰。
他猛地转身,喉间迸出沙哑的质问:“电话联系了没?局里的值班车什么时候会到?”
“十……十分钟前联系过了,说……说快了,大概还有十几分钟……”警察的回答被自己的颤抖撕成碎片。
瘦子只觉得耳膜被这声音刺穿,脑中轰然作响——完了,彻底完了!救兵未至,林总的通知如同石沉大海。
绝望如潮水般将他吞没,五脏六腑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连呼吸都成了奢侈。他机械地抬起头,余光扫过四周,三个保安如幽灵般在昏暗的灯光下游荡。
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刺痛了他的神经——中等身材的陈庆炎!他瞳孔骤缩,肾上腺素飙升,用尽全身力气眨动酸涩的眼睛,嘴角抽搐着向陈庆炎呶动。
陈庆炎眼神一闪,竟如鬼魅般飘了过来。他扮出个扭曲的鬼脸,脚尖狠狠踢在瘦子颤抖的小腿上,低声咒骂如毒蛇吐信:“爽吗?进去呆几天更爽!”
见瘦子面如死灰,陈庆炎心中冷笑,却故作镇定地压低声音:“宽宽心,林队一会儿就到,已经告诉林队了。”
“林队?”这两个字如一道闪电劈开瘦子混沌的脑海,他涣散的瞳孔骤然收缩,心头迸出一丝微光——救星来了!只要林队赶到,自己便能逃出生天!这丝希望如濒死烛火般在他胸腔摇曳,灼烧着每一寸神经。
“局里的值班车怎还没到?”便衣的嘶吼声再次撕裂空气,他烦躁地瞥向腕表,表盘指针的跳动声在寂静中放大成死神的倒计时。那警察被这目光灼得浑身发颤,慌忙掏出手机,按键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瘦子死死盯着那闪烁的屏幕,仿佛要将自己的命运烙进每一个数字。
五分钟,这五分钟仿佛被诅咒拉长成永恒。每一秒的流逝都像刀片刮过神经,冷汗浸透了他的后背,黏腻的衬衫如裹尸布紧贴皮肤。忽然,大厅厚重的铁门“哐当”一声巨响开启,林队裹挟着一阵阴寒的风踏入,身后跟着面色冷峻的小侯。
他的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人群,在瘦子身上定格。瘦子喉咙发紧,刚要张口,却见林队径直走向便衣,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便衣身形一僵,脸上表情如调色盘般瞬息万变,从惊愕到谄媚,最后化作僵硬的微笑:“林队,您怎么亲自来了?”
“来看看你们的战果。”林队的回应轻飘飘的,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他目光扫过被押解的男女,嘴角那抹笑意愈发诡异,仿佛欣赏着待宰的羔羊。
接着,他压低声音,吐出的字句如毒蛇缠绕便衣的耳膜:“老弟,卖个人情。”
便衣脸色骤变,喉结滚动着吞咽唾沫。他深知这“人情”二字背后的分量,却也不敢轻易应承。僵持片刻,他瞥见林队眼中渐起的冷冽,心头一颤,终于咬牙凑近,低声讨好:“有事请讲,但凭领导吩咐。”
小侯立刻附耳低语,声音轻如蚊蝇,却字字如锤敲在便衣心头。便衣点头如捣蒜,随即招手唤来一名警察,耳语间,那警察的表情从困惑转为惊惧,最终化作麻木的服从。
瘦子看着这一切,心跳如擂鼓,喉咙像被扼住一样发紧。林队不是来了吗?为何局面愈发诡异?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恐惧的毒液正侵蚀他的理智,恍惚间,他仿佛听见远处传来警笛的呜咽——那声音由远及近,如地狱的丧钟,正缓缓碾碎他最后的希望。
“你们几个,请配合回局里协助调查,一个跟一个上那辆车。”便衣警察的嗓音如铁链拖地,沙哑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寒意。
瘦子只觉后脑勺被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嗡鸣声在颅骨里炸开,万念俱灰。他机械地挪动脚步,每一步都像踏入粘稠的血池,鞋底与地面的摩擦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突然,一只冰冷的手钳住他的衣领:“你,上前面的那辆车!”瘦子面如死灰,双腿灌铅般沉重,视线扫过那辆漆黑的警车——车窗玻璃被特殊涂层染成深墨色,仿佛一只张开的巨兽之口,正等待吞噬他的灵魂。脑子里一片混沌,唯有诅咒在喉间翻滚:林队无能,笨蛋林队!平时威风凛凛,关键时刻却如断线木偶……冤啊!真冤!他咬碎牙龈,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舌尖蔓延。
他踉跄着钻进车内,车厢里弥漫着陈旧皮革与消毒水混合的腐臭味。昏暗的顶灯下,林队的身影突兀地映入眼帘——正对着他,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瘦子瞳孔骤缩,喉头滚动,刚要开口,却见林队突然竖起食指贴在唇前,指尖微微颤动。那抹笑意在灯下愈发诡谲,仿佛戴着一张血肉面具。瘦子浑身僵直,冷汗浸透后背,连呼吸都凝滞了。林队沉默地盯着他,目光如两枚冰锥穿透骨髓,车厢内的空气仿佛被抽尽,只剩下心跳声在耳膜上疯狂擂动。
五分钟后,车子在某个阴森路口骤然转弯,轮胎摩擦声刺耳如哀嚎。瘦子瞥向窗外,霓虹光影扭曲如鬼爪,熟悉的“凯旋门”招牌在黑暗中泛着幽绿磷光。
林队突然开口,声音轻得仿佛从地狱缝隙渗出:“好了,下车。”车门解锁的“咔嗒”声在寂静中格外清脆,瘦子如获大赦,跌跌撞撞爬出车外。夜风裹挟着腥气扑面而来,他贪婪地吸吮着自由的空气,却不敢回头——那辆警车已如幽灵般消失在街角。
“谢谢林队,十分感谢!”瘦子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颤抖如风中残烛。林队却冷笑一声,指尖轻点他胸口:“打住。记住,现在还不是说话的时候。”那指尖冰凉刺骨,瘦子浑身一颤,仿佛被毒蛇信子舔过。
林队转身离去,背影裹在夜色中,如一团化不开的浓墨。瘦子僵在原地,冷汗浸透衣衫,方才车内林队那诡异的沉默、那抹渗人的笑意……以及消失得过于蹊跷的警车,在脑中不断回放。他猛然意识到,自己或许并非逃出生天,而是跌入了更深的深渊。
“你还懂得感谢二字?”林队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瘦子惊得险些跳起来。他转过身,林队正倚在路灯下,阴影勾勒出他半明半暗的轮廓,如同地狱判官。“罢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