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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息风波(第2页)

“干好自己的分内事,怕什么!你又不算厨房的人,更不用怕他。”王师傅宽慰道,嘴角哼起不成调的小曲,试图冲淡空气中的紧绷感。

可话音未落,“嘀——”打印机又吐出一张新单,冰冷的机械声像一根无形的鞭子,抽散了亦嘉刚聚起的喘息之念。

这周六的日头毒辣,厨房内外蒸腾着燥热,他双腿沉重如灌铅,连挪步都成了挣扎。望着盘中待传的牛肉,休息的念头在心头一闪,又被职业责任感死死摁了回去——这份工作累得人几乎要怀疑,自己是否还能撑到明天。

下午近四点,员工们草草扒完午饭,便聚在会议室开会。李经理铁着脸总结问题,末了,目光如炬地投向亦嘉:“服务是立身之本,任何疏忽都可能砸了招牌。昨天302桌的差评,客人说‘服务员掀台布时手重,打翻了牛肉汤,既不换碗也不道歉,体验极差’,黄大哥,是你负责的吧?”

亦嘉眉心一跳,努力在记忆里打捞那片混乱:“是……当时客人催菜,台子堆得满满当当,确实忙昏了头。”

话未说完,便被李经理冷声截断:“再忙也不能丢了服务!一碗汤没换,换来差评,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漠视客人感受,糟蹋了人家的消费体验!店里每月只允许两次差评,上月金馒头里吃出头发,这次又栽在牛肉汤上,指标用尽了!若再出纰漏,全员绩效奖金取消!”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声音如铁锤砸在心上:“从今天起,十二分精神绷紧,能不能做到?!”

“能!”回应声整齐划一,却带着被长期规训后的麻木——逆来顺受,早已是这群人血肉里的烙印。

会后,亦嘉心事重重地踱回厨房,机械地擦拭着碗碟。

对讲机突然炸响:“202的鱼片,快上!”

他条件反射般应“马上”,提起鱼架便冲。

刚跨出两步,又传来急促呼叫:“108桌金馒头加急!”

瞥见炒饭师傅正将刚出锅的饭盒搁上案台,他心头一紧——金馒头尚在厨师手里,这单显然不归他管。

权衡片刻,他咬咬牙,先送鱼片至202桌。折返时,炒饭单已静静躺在台边。打印机此时又嘀嘀作响,如一只不知疲倦的报信鸟,啄食着最后一丝喘息之机。客人下单声、对讲机催促声、打印机吐单声,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困在陀螺般的循环里——刚送完炒饭,对讲机便嘶吼着新指令:“999包厢上品牛肉,加急!立刻!”

亦嘉的汗珠顺着脊背滑落,浸透了工作服,黏腻的布料紧贴皮肤,仿佛被无数细针扎着。他真想瘫在地上不再动弹,可一想到这单是包厢贵客的菜,刚才送菜时还瞥见他们兴致勃勃地谈论紫檀,其中一人甚至将紫檀图片推到同伴面前——那抹暗红的光泽仿佛近在咫尺,诱惑着他多驻足片刻。

但台面上成堆的传菜单子如火焰灼烫着他的神经,他只能硬生生掐灭好奇,拖着灌铅般的双腿,端着沉甸甸的黑色汤碗,碗中碎冰堆叠,几片上品牛肉如薄翼般颤巍巍浮在冰面。

他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汤碗搁在早已拥挤不堪的桌角。可刚后退半步,身后突然传来“呾!”的一声闷响,身体猛地一晃!紧接着“啊——!”的惊呼撕裂空气——二楼传菜员的小米辣与姜茸调味罐竟如倾盆而下的熔岩,劈头盖脸浇在右侧客人的衣裤上!

客人“腾”地弹起身,怒吼如雷:“干什么!?你们瞎了眼吗!?”亦嘉触电般转身,瞳孔骤然收缩:客人昂贵的衣裤已被红油与姜末浸透,污渍如毒藤般蜿蜒攀爬,深褐色的汁液正顺着裤管滴落。

而肇事传菜员僵在原地,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连道歉都卡在喉咙里。亦嘉心脏狂跳,冷汗混着热汗浸透后背,他慌乱抓起纸巾扑向客人,手却抖得几乎捏不稳:“对、对不起!我立刻帮您擦……”

“擦?擦有什么用!?我这衣服还能穿出去吗!?”客人咆哮着甩开他的手,指尖几乎戳到他鼻尖,怒火将空气都灼烧得扭曲,“这衣服是前阵子从欧洲带回来的,才穿第二次!一千多块啊!就这么废了!?”

亦嘉脑中一片空白,喉咙发紧。那衣服上“PLYABOY”的烫金标牌刺痛着他的眼——自己打工才几天,连一千块的零头都凑不齐,拿什么赔?

传菜员终于从震惊中惊醒,踉跄上前,声音抖得像筛糠:“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手足无措地站着,脸涨成猪肝色,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此时,小周早已飞奔去报告陈经理。陈经理冲进包厢时,心跳几乎要冲破胸腔——最害怕的场景还是发生了!他额角青筋跳动,却不得不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躬身如虾米:“实在对不起!是我们服务失误,请您务必谅解!”

客人狠狠剜他一眼,声音冷得像冰锥:“你是负责人?这衣服你们说怎么处理?清洗?这种调料沾上,能洗干净?我现在怎么出门!?”包厢内其他客人的目光如芒刺在背,陈经理后背瞬间湿透——万一他们趁机要求免单……他不敢多想,立刻咬牙转身,对着传菜员一字一顿道:“你的责任,自己承担!赔钱给客人!立刻!”

亦嘉僵立当场,喉咙发苦。一千多元?他刚打工几天,连零头都凑不齐……眼前发黑,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咽喉。包厢里,客人仍在怒吼,同事颤抖的道歉,经理铁青的脸,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汗水浸透的衬衫贴在背上,冷冰冰的,像一张死亡的判决书。

传菜员与亦嘉面面相觑,无奈只得认栽。传菜员极不情愿地掏出手机,颤抖着递向客人,指尖几乎要戳破屏幕。客人刚抬起手机,屏幕亮起刹那,紫檀的图片赫然映入眼帘——那暗红纹理如一道闪电劈入亦嘉脑海!他脑中电波激灵,心跳骤然加速,仿佛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那是紫檀的图片吗?”声音在窒息般的沉默中突兀响起,连空气都凝固了。

客人猛地怔住,手机悬在半空,目光如探针般刺向亦嘉:“你怎么知道紫檀?你是哪里人?”

未等回答,旁座客人已插话:“听他口音,像是福建广东一带的?”

亦嘉喉头滚动,冷汗顺着脊背滑落,却强撑着镇定反问:“你们……是采购紫檀还是卖紫檀?”

陈经理在旁瞪大双眼,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这亦嘉竟在赔偿危机中硬扯出话题!他屏住呼吸,生怕一丝声响打断这脆弱的转折。

“你还知道采购?”温州客人眯起眼,狐疑中带着一丝兴趣,“印度知道吗?紫檀出自印度,莫非你有所认识?”

亦嘉心跳如擂鼓,手心沁出黏腻的汗,却竭力稳住声音:“这么说,你们是准备去印度采购小叶紫檀?”见众人齐刷刷盯来,他咽下喉间的苦涩,加重语气:“小叶紫檀几乎集中在印度的海德拉邦,你们有兴趣去?”——每一句都像在悬崖边试探,稍有不慎便是坠入赔偿深渊。

“你还知道货源?”一客人急切探身,眼中燃起火光。亦嘉后背已被汗浸透,却扬起嘴角,声音如绷紧的弦:“不仅知道,我还和不少供应商是老朋友呢。”话音未落,一客人猛地起身,椅子在地面刮出刺耳的“吱——!”声,笑容却如解冻的春水般绽开:“来来来,坐下谈!”另一人迅速斟满酒杯递来,目光灼灼:“你真的认识那些供应商?”

亦嘉僵直的指尖微微发颤,礼貌推开酒杯,声音却愈发沉稳:“我经常去印度,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找国内采购商一起去。这几天,签证材料……正压在领事馆呢。”最后一句如重锤落下,包厢内骤然寂静——陈经理攥紧的拳头终于松开一丝,而客人眼中闪烁的,已是商机的光芒。

客人长舒一口气,感叹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我们正愁找不到货源呢,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缘分啊!”话音未落,被沾满调料的客人竟涨红了脸,讪讪摆手:“刚才是我失礼了,这衣服……不用赔了。但你说能采购到紫檀,可怎么运回来呢?”

亦嘉后背的冷汗尚未干透,强压下喉间的颤音,声音却绷得如弦:“从采购到发货,我都有完整方案,只是清关……需要你们自己负责。”此言一出,包厢内空气骤然凝滞——清关二字如暗礁,众人皆知其中暗藏风险。

听完亦嘉的介绍,那客人眼中闪过一丝精芒,转瞬又堆满笑意:“清关没问题!只要货能发到浙江码头,剩下的交给我们!刚才正为这事焦头烂额,太激动了,冒犯之处,请见谅!”他猛地转身,微笑着对侍立一旁的服务员柔声道:“不用赔衣服的钱,你们先出去,我们谈正事!”

陈经理心头一跳,瞥见亦嘉袖口仍滴着未擦净的姜汁,却已强撑起笑容应对。他示意传菜员和小周退出包厢,关门的刹那,心中暗自得意:“没想到自己手下竟藏着能做大事的人……”可笑意未达眼底,便凝成一丝阴云——亦嘉是临时工,过阵子就会离开?难怪他勤快得不像常人,原来深谙“拿人工资,尽心做事”的道理……但若他真走了,这棵摇钱树岂不飞了?合作若黄了,今日的危机岂不白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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