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责任?你们自己经营不善,倒怪政府?新老板不是来了吗?没钱投资,当什么老板!”纪主任猛地拍桌,震得茶杯嗡嗡作响,茶水溅湿亦嘉裙角,他却浑然不顾,只嘶吼着将矛头直指亦嘉,“要投钱!要救场!别把烂摊子甩给公家!”
亦嘉袖中双手紧握成拳,心提到嗓门。他这才彻悟:自己竟被卷入一场精心编织的骗局!林老板(原老板)与吴总早挖好陷阱,将历史债务与资金缺口尽数隐瞒,待他付清合作款后,便将他推至风口浪尖,任人宰割!纪主任的咆哮、吴总的狡辩,皆如利刃悬颈——若此刻露怯,必被撕成碎片。他深吸一口气,强撑起镇定,垂眸掩去眼底惊涛,只在心中冷笑:好个老谋深算的局!既已入瓮,便唯有以毒攻毒,方能破此困局!
“别动怒,别生气,别踢皮球,别甩包袱。”吴总慢悠悠呷了口茶,舌尖在杯中轻舔一圈,似在品味局势,连串的“别”字如绵里藏针,尾音拖得又长又黏,直将话题钉死在纪主任身上,“王书记亲口吩咐‘找纪主任解决’,这面子——您总得卖他三分吧?”小吴年纪不大,却深谙官场话术,言辞如蛛丝缠缚,句句暗扣纪主任软肋,看似恭敬,实则将王书记的“金牌令箭”狠狠砸下,逼其就范。
纪主任岂是善茬?喉间滚出一声冷笑,黝黑的脸庞瞬间凝成铁板,眼中戾气翻涌:“鳗场是你们的企业,饲料断了关我们屁事!征地、修路、群众纠纷、水源供电,哪桩不是我们擦屁股?连十几万的电站欠款都替你们扛了!如今倒好,王书记的政绩招牌摇摇欲坠,你们倒想当甩手掌柜?”他嗓音如砂纸刮墙,陡然拔高,将一桩桩“恩情”如账本般甩出,字字裹挟威胁——若鳗场垮了,王书记的脸面受损,这烂摊子终要有人背锅!
亦嘉听得心惊肉跳,脊背沁出冷汗。林老板的隐瞒如深渊巨口,将他拖入这盘根错节的泥潭:征地纠纷、债务担保、政绩捆绑……桩桩皆是火药引线!心中盘算:这火坑绝非偶然,怕是林老板早算准了政府不敢让招牌项目崩盘,故意将烫手山芋塞给自己,好抽身脱困。窗外狂风骤起,如恶兽咆哮,掀得纪主任稀疏的胡子根根倒竖,狰狞如刺,他猛地拍桌,茶水溅湿袖口,却浑然不顾,只嘶吼着:“王书记引来的项目,你们若敢砸他招牌,别怪我们翻脸不认人!”——这嘶吼半是震慑,半是自保,他深知若鳗场真垮,自己作为“保驾护航”之人也难逃问责。
小毕见状,眼珠一转,悄然添了新茶递上,指尖在杯沿轻叩三下。纪主任会意,强压下火气,抿茶时喉结上下滚动,似在吞咽怒火。恰此时电话铃骤响,他抓起话筒,嗓音如淬毒的冰锥刺向那头:“什么事?说!”
“程兰村水管被冲垮,村民断水两天,镇长要我们采购安装!”工作人员话音未落,纪主任眼底闪过一丝精芒,瞬间将矛头转向镇长:“这是镇政府分内事,让他掏腰包!采购找老周,安装找专业队——记住!别从自己口袋掏一分钱,否则后果自负!”他嗓音如铁锤砸钉,句句将责任钉回镇长身上,末了又添一句狠辣补刀:“若镇长硬塞任务,你就说‘王书记正盯着鳗场救急,无暇分心’!”
电话那头工作人员如蒙大赦,连声应诺。纪主任撂下话筒,嘴角勾起一抹阴鸷的笑:借鳗场危机当挡箭牌,既推了烂摊子,又向镇长示威——这“一石二鸟”之计,正是他浸淫官场多年的老辣手段。
纪主任撂下电话,喉间仍滚着未散的戾气,却倏然将脸转向吴总,嗓音裹着冰碴子:“小吴,我们镇里事务缠身,不该管的闲事,我早撂得干干净净!可唯独你们鳗场——要人,我们鞍前马后;要钱,我们咬牙担保!仁至义尽这四个字,今儿我算是嚼碎了吐给你们听!”他指尖重重叩击桌面,茶水溅起涟漪,话锋却陡然一转:“可别当我们是软柿子,不识抬举!”言罢,眼尾余光已悄然扫过亦嘉紧绷的唇角。
亦嘉心弦一紧,深知此刻若再僵持,恐将彻底撕破脸面。他忽地展颜轻笑,声线如浸了蜜糖:“纪主任息怒,咱们是朋友,哪能动辄红脸?晚上力隆酒店,我备了薄宴,王书记与诸位务必赏光!”
纪主任黝黑的面庞瞬间绽开褶皱,如旱地逢甘霖,笑意从眼底渗出:“还是陈老板通透!我这就联系王书记,这饭局——他必得空!”
吴总眉峰骤拧,刚要开口,亦嘉却倏然抬手按住他手腕,力道不轻不重,恰如秤砣压住欲倾的天平:“吴总,先回场里调度排污,消毒的事刻不容缓。饲料明日必到,我担保。”他嗓音极低,却如针尖扎进吴总耳膜。小吴瞳孔微缩,心中暗惊:这陈亦嘉竟敢在未得纪主任承诺前便拍板,莫非她暗藏后手?宴请他们的背后,莫不是藏着更精妙的棋局?
纪主任闻言,喉头动了动,似有疑窦翻涌,却终是咽下,只端起茶杯慢悠悠品啜:“诸位尝尝这茶,山涧泉水泡的,咱这穷乡僻壤,虽无沿海的繁华,却守着一片净土——茶叶是农户自家炒的,连野菜都沾不着半缕尾气。”他尾音拖得绵长,眼梢却如鹰隼般扫过三人面色。
亦嘉忽地掩唇轻笑,笑声里掺了三分寒意:“纪主任这话倒提醒我了。吴总前东家那酒楼,日日用地沟油烹菜,毒害不知多少食客!我听说——”她忽地顿住,指尖在杯沿画了个圈,目光如钩子钉在纪主任脸上:“连您也常去捧场吧?”
刘子龙适时接话,嘴角扯出诡谲的弧度,朝纪主任悠悠道:“红楼那地方,进去的高官可都栽了跟头……林老板的‘月明圆’虽美,可沾了那地界的,哪个能全身而退?”他嗓音轻得像飘絮,却字字如刀,剜向纪主任心窝。
纪主任握杯的手倏然一紧,茶水险些倾洒。他强作镇定,喉间挤出几声干笑:
“去过了,与王书记亲赴考察!那红楼酒楼,啧啧,金碧辉煌得赛过宫殿!海鲜堆成山,佳肴似云霞,更别提那些女娃子——”纪主任喉间滚出一声喟叹,舌尖舔过唇畔,仿佛回味无穷,指尖在桌沿轻叩,如敲着淫靡的节拍,“我与王书记被林老板的朋友灌得烂醉如泥!你猜我们喝了多少?”他倏然压低嗓音,眼缝里射出灼人的光:“五瓶茅台,两箱葡萄酒!那两个嫩生生的丫头,醉得连衣裳被扒光都浑然不觉!”他喉结耸动,嘴角咧开淫邪的弧度,声音愈发黏腻:“你说,那十八九岁的小妞,鲜嫩得能掐出水,被林老板的朋友拖进茅厕,十来分钟才出来——这滋味,岂是‘爽’字了得?”言罢,他竟涎笑着舔了舔唇,仿佛那秽事是珍馐。
亦嘉的胃里翻江倒海,强忍着恶心,眼中却闪过一道寒光。这些肮脏的事情,他竟然当作笑料来说!却不知那酒楼的多少姑娘,正是从他的老家被骗来的!他忽然轻笑出声,声音如淬了毒的银针般尖锐:“纪主任,请问您的‘枪膛里是否备着子弹’?”
这话来得突兀,纪主任一时没反应过来,一脸迷惑,不解说道:“我哪有子弹?”声音带着虚弱的颤,“什么子弹?我哪里会有那种东西?”
亦嘉的笑意更加深沉,手指在茶杯边沿轻划,尾音拖得悠长:“小吴前东家的酒楼,每日都以鳗鱼滋补,补肾壮阳——子弹充足,夜夜笙歌。他未曾邀请您‘共赴云雨’吗?
”刘子龙适时地接话,眉梢挑起讥讽:“莫非纪主任的‘冲锋枪’常年空膛,竟没有一颗‘子弹’上膛?”
纪主任听了,起初一愣,随后哈哈大笑,笑声震得茶杯微微颤动:“妙啊!妙极了!陈老板、刘老弟,你们的嘴皮子,真是比刀子还利!这‘子弹’二字,用得实在精妙!哈哈哈——”他笑完,忽然坐直身子,眼底精光四射:“放心,今晚力隆酒店的宴会,我一定会请王书记亲自到场!如果他推辞——”他尾音一顿,喉咙里挤出一声阴笑:“我就会把这个‘子弹’的典故说给他听。”
亦嘉低头掩饰住冷笑,袖中的手指已悄然握紧。他清楚,这些官老爷的软肋,无非就是金钱和美色。不同的人口味不同,着重点千差万别,有人贪钱如命,有人好色如狂,但美女的享受却是打通关节的□□。而王书记和纪主任显然更沉迷于这酒池肉林的快感。只要投其所好,再硬的骨头,也能被啃出缝隙来。他瞥了一眼刘子龙,后者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诡笑,两人目光交汇,仿佛刀锋在空中无声地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