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叙白还没和他打上招呼,新郎官把他的新四婶儿推了过来:“我们还有些事要说,你们俩去,负责迎宾去吧。你俩不是同学吗?正好叙叙旧,联络联络感情。”
尹叙白一声没“哎”出来,目送着陆承勋一行人进了大厅角落里的电梯。
“走吧大侄子,别发呆了。”老同学低头玩儿着尹朔珩的手机,尽管事实就是如此,但这过于从善如流的叫法还是让尹叙白觉得自己被占了便宜。
“你和我四叔怎么认识的啊?”尹叙白跟着她往门口走,出口的声音哑得自己都吓了一跳,忙清了清嗓子。
“就…就那么认识了呗。蛮早就认识了。”陆泓仪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但尹叙白发觉自己其实并不好奇。
他垂在身侧的右手正在剧烈地抖个不停,脚边出现了一条迷你的棕黑色小狗,开始冲他摇尾巴。
陆泓仪低头看:“我记得,你的精神体应该是古地球时代才有的獒犬,在向导班里很少见,实在太凶了,把同学们的精神体都吓得躲主人后面。”
“对,是藏獒,但它最近营养不良,缩水了,凶不起来。”尹叙白随口一扯淡,不动声色地用力把精神体收了回去,两人都笑了下。
他们站在酒店门口等待着前来参加婚宴的宾客,他们都是中校军衔,说是迎宾,基本是在当不断敬礼的门童。
不少人和他们寒暄几句:新娘子亲自迎宾啊,祝你新婚快乐,祝贺陆尹两家喜结连理,这也算是南北方的历史性突破了。还有,尹叙白,你也该把这人生大事当回事啦,向你四叔看齐。
哨兵向导和普通人不同,需要精神结合,所以人人都要结婚,必须要。
不结婚的,自然就要承受被催婚,催得人头皮发麻,生理需要,且有提升精神力的作用,算不得道德绑架。
但尹叙白向来我行我素,这言论动摇不了他。
可他的脸色还是一点点变白了。
陆泓仪注意到,小声问他怎么了?是被说得不舒服了,还是饿了,低血糖?
尹叙白只管摇头,连连说没事,不用管我。
怎么了?他也不知道怎么了。
他身体里好像有个角落烧起来了,一点点火苗,迸出火星,正在逐渐把五脏六腑都点燃。
爱情是什么?
时间到了,宾客们也差不多到齐了。
他们又往回走,尹叙白的意识好像和身体分开了,他脑中一片混沌,燥热、急切、不安,嘴巴也分了出去,还能和人正常交谈。
“婶儿,”这称呼叫出来了,反正不好意思叫她名字,“你怎么不穿婚纱?”
“我不喜欢。”陆泓仪笑笑,“你四叔倒是喜欢,但我们陆家人太多了,而且大部分比较严肃,坐那里一排排好像在开会,婚纱和这个场合不太搭。”
这是婚宴,婚纱竟和婚宴不搭。
爱情是什么?
尹叙白越发觉得头昏脑胀,爱情是跨越年龄的,是跨越身份的,是横跨半个联邦都要奔赴而来的。
是跨越时间的,要“蛮早就认识了”,也要“那一瞬间”。
还是让人燥热的,让人急切的,让人不安的。它让人头昏脑胀,仿佛泡在一池烫水里不断下沉,口鼻处都被堵住,咳不出来,吸不进去半点空气。
他们回到了宴会厅。这婚礼没有仪式,不需要司仪,厅里虽张灯结彩但不喧闹,筷子声都显得井然有序,只需要一对新人一桌桌地敬酒过去。
各大塔区来的大首长们坐主桌,尹叙白原是坐不过来的,但毕竟他是新郎的亲侄子,也有了一把他的椅子。
他的椅子是副陪位,正对着坐主位的那个男人。
那个叫陆承勋的大首长,新攀来的便宜舅舅。
爱情是什么?
身体里燃烧着的火苗终于吞没了他的心脏,噗的一声,一缕缕青烟正扶摇直上,从口中呼出,让他的胸膛都有些微微的起伏。
一见钟情以前是悖论,现在是事实。
听说爱情是多巴胺分泌出来的产物,是化学反应,他的多巴胺应该失衡了。这不重要。
听说爱情的产生是人的生存进化规律,那他之前并不健全,现在他成功进化了。这不重要。
二十八岁的尹叙白百分百确认自己爱上了一个人,他对和一个哨兵产生精神结合并步入婚姻产生了强烈的兴趣。
而那个人,就在他的不远处,垂着一双浓黑色的眼,端坐着,似乎,唾手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