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真的恐高。
尹叙白看着不远处停机坪上漆成纯黑色的飞行器,想,他没结合过,没有人进到过他的精神图景里。如果有谁看到过,肯定能明白他为什么不愿意到高处去。
他跟在陆承勋身后,走上甲板前,陆承勋突然回头:“怕吗。”
尹叙白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看,猝不及防对上这双黑瞳,一愣,忙说不怕。
就见陆承勋抬起了手,有些生疏地不知往哪儿落一样,在空中顿了顿,落在了他一边肩上,按住了他的肩胛。
尹叙白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明知他感受到了他的僵硬却不受控制,口中说着“谢谢舅舅”,大气都不敢出。
他明白过来,陆承勋是在学着他四叔对他的样子,扮演一个长辈。
他真是个重责任也重承诺的人。尹叙白想。
这不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也不是面子工程,这个看似冷漠的男人,是在给予他这个天降的没有血缘的外甥照拂,很有温度。
尹叙白终于碰到了他。
他尽力不让自己抱任何不切实际……不合伦理的幻想,也无法完全控制住汹涌的爱意;
他想要更多的触碰,又觉得这样已好到了顶,不可自拔地被巨大的悲哀吞没,指尖都忍耐到发麻。
进入飞行器后,陆承勋与他坐在一排。
这位大首长太慷慨了,他竟然——竟然把他这个怕高的向导收进了自己的屏障内。
哨兵的屏障用来阻隔噪音保护自身五感,扩大要耗费更多的精神力,何况是对着一个并非结合关系的陌生向导。
即使对他的精神力等级而言这不过是举手之劳。
在这片坚固的屏障里,飞行器升空时的轰鸣和失重感都变得微乎其微,能让人把他们已经在高处的事实忽略掉,隔绝了让他感到“恐惧”的因素。
他好到让尹叙白再无法再回报以感谢的台词,放在膝盖上的拳头攥紧了,一声不吭,怕张嘴便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覆水难收。
他望望窗外翻涌的云海,又看看陆承勋的脸,表情呆滞。
陆承勋低眼扫过他紧攥到发白的拳头,没什么反应,也没看他,低声说,睡会儿吧。
尹叙白僵硬地点点头,把他说的话当命令,控制精神力,把自己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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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但是。
虽然已经对陆家的实力有所耳闻。
但是也不能壕无人性到这程度啊!
尹叙白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雄伟的古建筑群落,站在六、七米高的雕梁画柱的红门前不动。
传说中遥远的古地球时代的帝国,亲王府里最大的也不过是十三进院,这……这得是有多少间院子?
陆涵薇在背后推搡他,笑个不停:“行了行了,你们不也是大户吗。再说了,这是我们的主塔区,又不只是住宅,别发呆了,快走。”
“你带尹叙白直接去疗养院吧,安排个房间。上次他送来的药材,夫人说要当面道谢。”陆涵舟交代妹妹,“我和大哥先去换衣服,一会儿也过去。”
“好嘞。”陆涵薇大大咧咧地挽住尹叙白的胳膊,强行拽着他进了大门,往另一侧走,“那你们快点儿!我可不想……”
不想什么?没出口,变成了几句意味不明的嘟囔。
但尹叙白已经无暇顾及了。他甚至都没勇气回头和陆承勋打招呼。
夫人。
陆承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