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下一个瞬间,孙习劳举起手中的笤帚,重重地敲在了长条桌上,将桌子敲得邦邦响,把牛?、杨士科等人搞得全都吓了一跳!
紧接着,孙习劳吼道:“为什么打架,谁让你们打架的?!"
孙大姐不仅人长得壮实,嗓门也极大,她现在管着卷烟坊的事情,手底下有好几十号做工的人,几乎每日都要处理这些工人们之间的纠纷,气势确实相当的到位。
直接把京府尹牛?,理刑朱梦庚,还有杨士科、张维桢两人全都给震住了。
尤其是牛?,身为大顺军师牛金星的公子,先前狂妄如路应标他们,也都要卖他三分面子,哪里见过如此彪悍的妇人?
他张了张嘴巴,正准备说话呢,却见孙习劳又将笤帚砸在了课桌上,再度发出了阵阵巨响。
孙习劳粗大的嗓门再度火力全开:“老娘在卷烟坊那边,早起又要点卯,又要备料子,卷烟用的桑皮纸不多了,要写条子让王来双去买,还要给大家安排作今天的工,多少的事情,啊!”
孙大姐最后这一声语气助词,把牛?、杨士科等人全都震得,身体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但韩大人让咱们服侍候你们几个官儿,咱事情再多,也得听韩大人的话。老娘刚才伺候你们用完饭,抽空去卷烟坊看了两眼,这才多大的功夫,你们就打起来了?”孙习劳一段话说完,结尾的时候,语调再度上扬,
又“啊”了一声。
牛?和杨士科他们,又是跟着一抖。
说到此处,孙习劳一边用笤帚敲着桌子上,一边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看看你们这几个官,平常将南营的北营的那些兵,宠成了啥?依咱看,你们就差把屁沟子洗一洗,爬上那什么路啥标的床了,啊?!”
听到孙习劳这么说,本来没打算开口的李之纲,也忍不住说道:“这个孙,孙家娘子,此话未免有些偏颇,我襄京之事,自有府情在此,不。。。。。。”
只是,他话尚未说完,孙习劳猛地将手中的笤帚一敲,喝道:“让你说话了么?讲话要举手打报告都不知道,你还是个官呢!”
李之纲被训得一愣,将将伸出来的脖子又重新缩了回去。
看到这个情况,本来也想要解释两句的张维桢,明智的选择闭上了嘴巴。
随手将冒头的李之纲给按了下去之后,孙习劳居然放缓了语气,痛心疾首的说道:“结果南北两营那几个兵都成啥样子了?你们这几个官,把好大的一座襄京城,弄成了啥样子?老娘就听城里头哭喊声响了一夜,那叫一个
惨,得死多少人啊!”
李之纲、牛?和杨士科几人,脸色都是一沉,旋即低下头来,没有谁有想要反驳、辩解的意思。
他们都是守牧官,襄京城搞成这幅样子,确实也难辞其咎。
孙习劳痛心疾首了一番,又换上了语重心长的语气:“到头来,还是咱们韩大人出来收拾烂摊子,给你们这些官儿擦屁股。想咱韩大人,原本是天上的武曲星下凡,多大的本事,可到襄京来了以后,你们这几个官儿,有哪一
个对咱韩大人好的,疼咱韩大人的?韩大人养了这许多兵,这许多人,吃了你们几两银子,几斤粮食?还不是全靠咱韩大人想尽法子,自己弄来的?你们这些官整日抱着娘们使劲的时候,咱们韩大人的劲都使在了操练士卒的身
上,吃了多少苦头,受了多少的罪,奴家眼睁睁的看着,韩大人都。。。。。。都瘦了一圈。。。。。。”
说到这里,孙习劳从怀中掏出一面手帕,擦了擦眼角流出来的泪水。
将李之纲等人都给看得有些呆住了。
都觉得柔情起来的孙家娘子,比之前还要吓人。
孙习劳捏着手帕在左右两边眼角各点了几下,有些抽泣的接着说道:“纵是没有吃过你们一分银子,一碗白饭,但咱韩大人还是又打拜香教,又到南边去杀贼,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给朝廷卖命。回到襄京之后,一天也没歇过,
又要去平那杀千刀的乱兵,保咱襄京城百姓的平安。你们这几个官儿要是还有半点良心,以后襄京城不管啥事都听得咱韩大人的,不然良心就是被狗给吃了,哪天老天爷降下一道雷,就劈在你们几个官儿的头上!”
教室内的众人,除了胡朝鼎和张维桢之外,都是大顺朝廷的命官,品级最低的杨士科,也是一具之父母,都是荆襄等处响当当的人物,而孙习劳呢,平常都是被划到乡野愚妇那一档的,双方之间有着一层又一层的,可悲的厚
障壁。
偏偏乡野妇人孙习劳这一番朴实的甚至有些粗鲁的话,却相当之有力量,如同重锤,一下又一下敲在几人心头,让李之纲等人被震得张着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过这几人,除了杨士科之外,哪一个不是官场的老狐狸,很快就琢磨出来,这他娘的孙习劳,洋洋洒洒,又是敲桌子,又是抹眼泪,兜了那么大一圈,实际上要说的就是最后那一句话!
就是为了最后那一碟醋包的饺子!
李纲两眼微微眯起,现在需要确认的是,这姓孙的妇人先前说的“以后襄京城不管啥事都要听韩大人”的这句话,是她自己信口胡说,还是韩再兴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