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都,内守备府。
两百年废弃不用的南京紫禁城,到崇祯末年的时候,早就宫殿颓圮,破败不堪了。
朱由崧到南京以后,除了行监国礼和即位礼之外,大部分时间都是住在皇城里的内守备府当中。
要一直到秋天,紫禁城内的宫殿修缮了一部分以后,才逐渐搬到大内居住。
这时,刚刚践祚不久的朱由崧,高坐台上。他生得白白胖胖,肚子凸出,脸略有些圆,看着很有福相。
“四川道监察御史、巡按湖广,臣,黄澍叩见陛下!”
“承天守备太监,臣,何志孔见陛下!”
“卿等都起来吧。”望着跪在下面的两人,朱由崧微微抬手,说话有些中气不足。
“是!”
黄澍和何志孔同时答应了一下,都站了起来。
黄澍站起来以后,左手拿着一封奏疏,右手拿着笏板,抬头望向高坐御台之上的弘光帝,神情激愤,眸光炯炯。
朱由崧本来也在打量黄澍,这时四目交汇,两人目光一触,反而朱由崧有些不自在的移开了目光,预演过的说辞,一时竟忘记了。
见状,随侍在左右的大学士高弘图朗声问道:“道臣自宁南候处来,湖广情况可好?”
黄澍并不低头,昂首大声说道:“我宁南候自去岁起,八月复武昌,十月复袁州,十二月复万载、醴陵、长沙、湘潭、岳州;今年又恢复荆州、公安、石首、监利、均州、房县、随州枣阳等地。陛下践祚以来,我左镇又大败
闯贼白旺等部,前者沦为贼手之湖广,今者除德安、承天、襄阳之外,已复为陛下所有!”
黄澍奏对之时,嗓门极大,声音在殿内回荡不止,震得众人耳朵嗡嗡作响。
朱由崧本能地往椅子深处坐了坐,语气飘忽的说道:“宁南侯向来是晓勇能战的。先帝之时,命宁南世镇武昌,我。。。。。。朕即位之后,也多次嘉勉,赐以侯爵,总期左镇上下,能够将士用命,早日恢复全楚之地,为朕拱卫西陲
为好。”
朱由崧话刚说完,黄澍立刻接过话头,声调同样丝毫未减:“陛下圣明,我左镇上下,都是忠勇之辈!左公为恢复湖广的大计,殚精竭虑,呕心沥血,以至疾病缠身。然而即便如此,朝中还有小人谗言诽谤!更有甚者,竟
以“贼”字,加于左公姓氏之后!左公如今控扼大江,北拒闯逆,西阻献贼,为我朝廷之西陲屏障!臣不知此等进献谗言,让陛下自毁长城的小人,是何居心,有何面目立于庙堂之上!”
“这……………”朱由崧没想到这个湖广来的巡按,竟如此咄咄逼人,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了。
黄澍一点也没有安静等待皇上回应的样子,他侧头四下望了望,目光最终定格在了同样是大学士的马士英身上。
马士英见黄澍面色不善的看着自己,知道对方这是冲着自己来的,暗叫一声不好,正准备说话,却听殿内一声爆喝!
“就是此贼!”
黄澍左手两指作剑,指着马士英,高声喝道:
“凤阳故土乃我朝发祥之地,而马士英为凤阳总督,却轻言放弃,以至山陵震动,祖宗之地废为丘墟,是为不忠!可斩!”
“臣听闻马士英面圣之时,动辄以劳苦功高自居。可先帝殉难之时,人人以必死之志为先帝报仇,而马士英身为凤督,却坐观败亡。臣实不知,有什么劳苦可言?又不知功劳何在!此是为骄蹇!可斩!”
“马士英奉命讨贼,多年以来未出封地一步,寸功未立,贻误战机,以至贼势大张,是为误封疆!可斩!”
“马士英私通献贼兵部尚书周文江,又私自铸造闯贼银印,假装夺自贼之手,以求朝廷厚赏,是为通贼、欺君!可斩!”
黄澍一声一声,一句一句,历数马士英的罪状,每说一句,都以“可斩”结尾。
他声音洪亮,论述清楚,几句话就把殿内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马士英没想到这个黄澍,竟然借着给左良玉当使臣面圣的机会,对着自己骤起发难。
而且,还丝毫的不留余地!
听着对方一条条把自己干过的事情列出来,瞬间面红耳赤,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
他之前上疏骂左良玉的那些话,可能真可能假,但眼前这个黄仲霖说的那些事,全都是自己干过的,假不假他可太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