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海阁

第13章 麻烦（第2页）

沉重的眼皮如同灌了铅，费尽千辛万苦才掀开一条缝隙。

模糊的光影在眼前晃动。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跳动的、昏黄温暖的火光。篝火？然后，是头顶上方纵横交错的、扭曲虬结的黑色树枝，在火光映照下投下如同鬼爪般摇曳的阴影。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混杂着某种苦涩的药草味和一丝淡淡的、属于莉莉的、混合了蜂蜜和面粉的甜香。

他躺在地上，身下垫着厚厚的、散发着干草和霉味的毡布。

身上盖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毯子，很熟悉，是莉莉的。

毯子下面，身体依旧沉重得像不属于自己，每一个关节都在叫嚣着酸痛，胸口那被圣剑反噬的剧痛变成了持续不断的钝痛，如同被重物反复碾压。

“咳…咳咳…”喉咙的干痒让他忍不住咳嗽起来，牵动着胸口的伤，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疼。

“阿尔！你醒了？！”

莉莉惊喜的声音立刻在耳边响起。

一张沾着泥点、黑灰和泪痕，却写满了担忧和惊喜的小脸凑到了他的眼前。莉莉的眼睛红肿，显然哭了很久，但此刻却亮得惊人。

她手里还端着一个粗糙的木碗，里面是冒着热气的、墨绿色的粘稠药汁，散发着浓烈的苦涩气味。

“别乱动！你伤得很重！”

莉莉的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她放下药碗，小心翼翼地扶住阿尔的肩膀，帮助他微微侧身，将另一个水囊凑到他嘴边，

“来，慢点喝。”

清凉的水再次滋润了干涸的喉咙。阿尔贪婪地喝了几口，感觉意识又清晰了几分。他转动眼珠，艰难地打量着周围。

这是一个临时开辟在巨大腐朽树根下的简陋营地。

篝火在几块石头围成的火塘里噼啪燃烧，驱散着沼泽夜晚的阴冷和湿气。那辆破板车己经彻底散了架，残骸堆在不远处。

拉车的白马尸体不见了，大概被处理掉了。

肥猫咕噜蜷缩在篝火旁一个相对干净干燥的角落，正慢条斯理地舔着爪子上的泥污，时不时抬起琥珀色的猫瞳，警惕地扫视一下营地外的黑暗。

而罗兰，就坐在离篝火稍远一些的地方。

他背对着阿尔和莉莉，面对着营地外那片被火光映照得影影绰绰、更显阴森恐怖的扭曲林地。

那身曾经光洁耀眼的银白色板甲，此刻沾满了泥浆、黑绿色的粘液和己经干涸发黑的血迹，有他自己的，也有触手的，肩甲处甚至有一道明显的凹痕和裂纹，显然在之前的战斗中受损严重。

头盔放在他脚边，金色的短发失去了光泽，显得有些凌乱。

他坐得依旧笔首，如同插在地上的标枪，但阿尔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挺拔背影散发出的，不再是纯粹的、燃烧的使命感，而是一种疑虑。

罗兰没有回头。

他甚至没有因为阿尔的苏醒和莉莉的声音而有一丝动作。

他只是沉默地坐着，像一尊、覆盖着污垢的圣骑士雕像。

篝火的光芒在他沾满污渍的银甲上跳跃，却无法驱散他周身弥漫的那股寒意。

阿尔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果然…那混合力量中泄露的一丝黑暗气息，没能瞒过这个敏锐的圣骑士。

麻烦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