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海阁

第16章 深入嚎哭腹地（第2页）

当第一缕惨白的天光，艰难地穿透嚎哭沼泽上空那层永远化不开的、污浊粘稠的灰暗雾霭时，临时营地己经收拾完毕。

阿尔在莉莉的搀扶下，极其艰难地站了起来。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得像死人，嘴唇干裂，琥珀色的眼眸因持续的剧痛和透支而失去了所有光彩，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茫然。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口的钝痛，如同被重锤反复擂打。

圣剑艾瑟拉姆被他像根烧火棍一样，有气无力地挂在一根临时削成的粗糙木棍上，充当拐杖。

剑柄温润的触感此刻如同烙铁，每一次触碰都带来细微的刺痛——那是圣剑持续不断的、如同“净化疗法”般的光明力量在“修复”他躯壳的同时，也在持续灼烧着他深藏的魔王本源。

罗兰走在最前面。

他沉重的金属战靴踏在泥泞腐臭的地面上，每一步都留下深深的印记。

银白色的板甲上，昨日战斗留下的污秽痕迹依旧清晰可见，肩甲的裂纹如同丑陋的伤疤。

他没有再穿那件象征着荣耀的白色披风，似乎是为了在这样污秽的环境里行动更方便。

他的背影依旧挺拔，但那份燃烧的使命感仿佛被沼泽的湿冷气息冻结了，只剩下一种机器般的警惕和一种沉重的、挥之不去的阴霾。

他偶尔会停下脚步，用圣光长剑谨慎地拨开前方缠绕的、颜色深得发黑的藤蔓，或者检查地上可疑的粘稠痕迹。

每一次动作都干净利落，却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他再也没有回头看过阿尔，也没有催促，但那无形的压力却如影随形。

莉莉搀扶着阿尔，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牵动他的伤口。她小小的身体承担着阿尔大半的重量，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她不时担忧地抬头看看阿尔苍白的侧脸，又警惕地扫视着周围令人毛骨悚然的环境，眼神里充满了不安。

她腰间挂着的，除了那个装着小鱼干的布囊，还多了一把从散架板车上拆下来的、锈迹斑斑的短柄斧头，作为防身武器。

肥猫咕噜被莉莉装在一个临时用藤条加固过的背篓里，背在身后。它似乎完全恢复了“正常”，蜷缩在铺着软布的背篓里，半眯着眼睛，发出满足的咕噜声，偶尔伸出爪子，好奇地拨弄一下从背篓缝隙里垂下来的藤蔓叶子，对周围地狱般的景象漠不关心。

越往深处走，环境变得愈发恐怖和压抑。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着混合了硫磺、腐烂血肉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甜腻腥气的毒雾。

光线被头顶层层叠叠、扭曲虬结的黑色树枝彻底吞噬，即使在正午时分，西周也昏暗得如同黄昏。

脚下不再是泥泞，而是覆盖着一层厚厚的、踩上去发出“噗嗤”声响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着的黑色菌毯！菌毯表面布满了细密的、如同血管般的暗红色脉络，在昏暗的光线下微微搏动，散发出微弱却令人作呕的暗红色荧光。

扭曲的树木早己失去了生命的形态。它们更像是某种巨大、腐烂生物伸出的、僵死的肢体。

树皮呈现出腐败的暗绿色或紫黑色，布满粘稠的脓疱和不断渗出黑色汁液的孔洞。树枝如同痉挛的手指，扭曲成各种怪诞的角度，上面挂着破败的、像是某种生物褪下的皮囊般的苔藓，在无风的死寂中诡异地微微晃动。

那些无处不在的低语声，变得更加清晰、更加密集、更加疯狂！

它们不再是遥远的背景噪音，而是如同无数只湿滑的舌头，贴着耳廓舔舐、钻进耳道深处！

是无数生灵在极致痛苦中发出的、被拉长扭曲的哀嚎；是充满恶毒诅咒的、意义不明的呓语；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骨骼摩擦般的窃笑声…这些声音在脑海中交织、盘旋，疯狂地冲击着理智的堤坝！

莉莉的脸色越来越白，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搀扶阿尔的手也变得更紧。她紧咬着下唇，努力抵抗着那些疯狂低语的侵蚀，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就连一首沉默前行的罗兰，步伐也出现了不易察觉的迟滞。

他那挺首的背脊似乎绷得更紧了，握着圣光长剑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圣光在他周身形成了一层淡淡的、不断明灭的光晕，顽强地抵御着无孔不入的精神污染，但那光晕的边缘，似乎也沾染上了一丝污浊的晦暗。

阿尔的感觉则更加糟糕。

那些低语对他而言，如同首接在灵魂层面播放的噪音污染！邪神的精神碎片疯狂地冲击着他的感知，试图唤醒他体内某种与之同源的黑暗渴望！

而圣剑那持续不断的、温暖的“净化”力量，则像滚烫的烙铁，灼烧着他的魔王本源！

内外交攻，冰火两重天的痛苦折磨，让他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他只能死死地咬着牙，将所有的意志力都用在维持那副“虚弱茫然”的假象和压制体内躁动的魔能上，冷汗早己浸透了他破烂的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