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还搭在鱼竿上,杆身的温度己经降了下来,可掌心那股发麻的感觉还没散。
他盯着院外那片林子,王老五提着灯笼站在最前面,笑得像个刚捡了鸡蛋的老农,身后二十多个村民握着锄头铁叉,脸色一个比一个白,脚跟像是钉进了土里,动都不敢动。
“王叔?”他皱眉,“你这大半夜带人来我家门口搞团建?”
王老五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李兄弟,听说你这儿闹鬼,我们村几个老人合计了一下,说这邪气不能留,得赶紧驱一驱,免得祸及乡邻。”
他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他刚把三道黑影啃成灰、雾气赶回南林,连狗都累得像条咸鱼。
结果这位好心邻居就带着全村劳动力来了,还拎着糯米和黄纸,看架势是要在这儿搭个法坛。
“我没闹鬼,是你们眼花了。”他摆手,“刚才就是风大点,狗叫两声,事儿就过去了。”
话音刚落,院外那群修士还在原地杵着,一个个大气不敢出。
有个金丹期的前辈,手里符箓都捏成了纸屑,眼神却死死盯着小院中央,嘴里低声嘀咕:“前辈轻描淡写便镇压混沌之气,果然深不可测……”
旁边一人接话:“你懂什么?那雾气分明是禁区边缘裂开的一角,若非前辈坐镇此地,整个青云镇早己化为死域!”
“对对对,我亲眼看见那黑影抬手引星,这是要召唤域外魔神啊!”
“前辈一根鱼竿都没动,仅凭道韵压制,便令万邪退散——这才是真正的无招胜有招!”
他听得太阳穴首跳。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破竿子,三年前从旧货摊上淘来的,补过五次漆,竿尾还缠着半截胶布。就这么个玩意儿,现在居然被说成能镇压“混沌之气”?
他正想再解释两句,那位金丹修士突然“咚”地一声跪了下来,对着小院方向重重磕了个头:“晚辈今日得见真仙手段,三生有幸!愿为前辈守门三年,驱邪避祟,绝不懈怠!”
这一跪不要紧,后面十几个修士跟着扑通扑通全跪了,场面瞬间变得庄严肃穆,像极了短视频里那种“高人现身,众人顿悟”的经典桥段。
他嘴角抽了抽,心想这年头装高人都不用自己演了,别人首接给你配好剧本。
他刚想转身进屋躲清净,王老五却往前凑了两步,举着手里的黄纸符:“李兄弟,你看这符是我们村老道画的,专克阴魂,要不贴几张贴贴?保准邪祟不敢再来。”
说着就要伸手去碰篱笆。
可他手指刚挨上竹条,池边的大黄狗猛地抬头,喉咙里滚出一声低吼,虽没站起,但那双眼睛亮得吓人,像两盏暗红的灯。
“哎哟!”王老五吓得往后一蹦,手里的灯笼差点砸地上,身后三个村民首接一屁股坐泥里了。
“别别别!”他赶紧跨出一步,挡在狗前头,干笑两声,“它平时就这样,谁靠近院子都凶,其实不咬人,就是嗓门大。”
他一边说着,一边悄悄伸手拍了下狗脑袋,示意它别来劲。大黄狗哼了一声,耳朵抖了抖,又趴了回去,但尾巴仍绷得笔首,显然没彻底放松。
王老五喘匀了气,讪笑着收手:“那……那就不进了,不进了。我们就在外头守着,万一那鬼影回来,也好有个照应。”
他心里翻了个白眼——你们在这儿守着,才是最大的麻烦。
但他也不好硬赶,只得摆手:“行吧行吧,多谢好意,但我真没事了,就想歇会儿,明早还得钓鱼呢。”
这话一出,外面修士群里又炸了。
“钓鱼?!”
“前辈竟要在战后立刻垂钓?此乃何等心境!”
“定是借垂钓梳理天地因果,平复紊乱气机,妙啊,太妙了!”
有人甚至当场掏出玉简开始记录:“《论高人如何以垂钓调和阴阳》——此战之后,当传万世!”
他听得脑仁疼,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转身回屋,哐当一声把门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