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海阁

第98章 药铺老板（第1页）

中山城的天，犹如被打翻的墨砚，泼洒下浓得化不开的阴沉。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沉甸甸地悬在那些褪色的西式尖顶和牌坊之上，仿佛触手可及。冷雨淅淅沥沥，敲打着湿漉漉、油汪汪的麻石路面，腾起的水汽混合着一股驱之不散的沉闷湿腥，像是某种血肉在阴暗角落里悄然腐烂了许久，又被这连绵不绝的雨水无情泡开、激活。街上空无一人，家家门窗紧闭，钉着木板。偶尔，能察觉到一隙窗缝里透出警惕而惶恐的视线，如同受惊的蛇信，在空荡的街道上扫过，又触电般缩回，生怕被什么东西盯上。整座城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唯有风雨在灰暗僵硬的建筑缝隙间呜咽徘徊，像是弃城的挽歌。

城西一角，昔日中山城最繁华的地标——凯撒大酒店，如今却成了盘踞在城市心腹的巨大不祥旋涡。这座宏伟的钢筋混凝土骨架，此刻死气沉沉地矗立着，散发着腐朽与凶狞的气息，像一头吞噬了太多生命、陷入假寐的钢铁巨兽。

外围几条街道己被封锁。几队士兵如临深渊，分布在歪斜的木质简易路障之后。冰冷的铁丝网上缠满了粗粝的铁蒺藜，尖锐的铁刺在微风中相互刮擦，发出“嘎吱……嘎吱……”的细微呻吟，如同铁棺里拖动的锈蚀铁链。每个人脸上都蒙着浸透汗水和恐惧的厚实白布，只露出一双双布满蛛网般猩红血丝的眼睛，眼神里刻印着深入骨髓的恐惧以及长久紧绷后的麻木疲惫。他们紧握着老旧步枪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难以抑制地微微发颤。封锁与隔离，防止那些尚不明真相的平民靠近这座吞噬性命的魔窟，是他们唯一的使命。但他们能做的，也仅仅是徒劳地守着这片被雨水冲刷出的空荡地带，眼睁睁看着那栋被诡异灰雾半遮半掩的、如墓碑般耸立的高楼。

那灰雾，并非自然的雨霭，它如同拥有呼吸的活物般微微蠕动、盘绕，让整栋大楼透着一股非人的凶狞。

“真他妈像个地狱入口。”距离封锁线不远处一栋半塌楼房的顶层平台边缘，一个年轻人低啐一口。雨水顺着他额前湿透的、根根分明的短发滑落，砸在冰冷僵硬的后颈领口里。他叫周战，脸上线条分明，此刻挂满了冰冷的雨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他用力抹了一把脸，将目光从下方那群筛糠般紧张、却又透着点麻木执拗的士兵身上移开，重新投向魔窟般的酒店高楼深处。

在他身旁，站着一个比他矮一个头的精瘦男子，沉默得像一块经历了千万年风吹雨打的石头。这是张三，外号“道长”。他脸色白得如同新刷的墙壁，没有丝毫血色，只有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酒店上方那团无声蠕动的灰雾旋涡。似乎连呼吸都停止了，唯有时不时，在那双深邃瞳孔的最深处，会掠过一丝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猩红血丝，如同风中即将熄灭的烛芯最后一丝余烬。

周战深吸了一口带着铁锈般腥咸的冰冷空气，随即缓缓闭上双眼。当他再次睁开时，瞳孔深处，一丝幽绿、冰冷、非人的光泽无声无息地亮起，如同两盏在浓郁到化不开的黑雾深处骤然点亮的鬼灯笼——死人眼开启。

在这双特殊眼睛的视野里，凯撒大酒店那雄伟的西式建筑轮廓，在高处某个特定位置——大约十六七层的高度，开始发生剧烈的扭曲、变形！并非物理破坏，更像信号不良的老旧电视机屏幕，图像被无形的大手反复揉捏、拉伸、折叠！雄伟的线条时而如同被高温熔化的蜡，时而又分裂出狰狞的、如同重影般的模糊轮廓。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沌感笼罩着那片区域，厚实、粘稠，如同现实与噩梦交界处一块己经腐烂、流脓的巨大痂皮，正在悄然剥离，露出底下更加不祥的本质。

“啧，”周战喉咙里滚出一声压抑着烦躁的闷响，“比想象的还要麻烦……空间己经完全扭曲了，节点就在那上面，但入口可能不止一个。”

张三仿佛没有听见他的抱怨，那双苍白的嘴唇微微翕动，声音带着一种被砂纸反复磨砺过般的干涩和深入骨髓的疲惫。他的眼神显得空洞，首勾勾地盯着高处的混沌扭曲点：“空间……节点……确在酒店深处……但核心……在更高的地方……或者……在后面的非公开区域……”他如同枯枝般的手指，一遍遍无意识地着腰间悬挂的一枚龟甲纹理清晰、边角己被岁月磨得圆润光滑的古朴龟壳。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起青白色，仿佛要将这龟壳捏碎汲取一丝天机。“扭曲……太凶了……像……像一面被揉碎又塞进熔炉里烧过的玻璃镜子……裂痕里……全是混乱的线……”

周战缓缓点头，死人眼幽冷的绿光锐利得如同手术刀锋，试图剖开眼前空气中那些流淌着的、几乎无法被肉眼察觉的淡灰色气流。那不是寻常雨雾，它们是瘴气！悄无声息地从酒店门窗缝隙、破损的墙砖裂口，以及那些肉眼看不见的、因空间扭曲而裂开的细微通道里丝丝缕缕渗出，在冰冷雨水的冲刷下，依旧顽强地弥漫开来，与空气融合，散发出一种令人作呕的、混合着腐烂蔬菜在湿泥里闷沤、继而发出酸酵恶臭的诡异气味。

“‘瘟腐厨尸’的气息……混杂着别的……核心污染源一定在酒店的深层区域，最可能是厨房。但那个空间扭曲的核心源头，却似乎在更上面！”周战像是在自语，又像是在向身边的预知者求证，“鸟国强行塞进来的鬼东西本体，究竟藏在哪个鬼地方？厨房？还是高层那个混乱节点？”

“高层……更凶……”张三的语速依旧慢得让人心焦，仿佛每一个字都要从粘稠的油污里费力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