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娘先下了马车,严绥其后。
他见着玉娘脚步轻快地跨进了府门,又突然蹲下来,以为是她身子不舒服,大步上前。
刚走到她身边,她双手捂住什么东西小心翼翼地站起来,她冲他笑着,一只手拿开。
昏暗下,一只散着莹莹微光的萤火虫,缓慢的,一闪一闪的,停留在她手心。
“好看吗?”玉娘问。
严绥嗯了声:“好看。”
“怎么这么冷的天还有流萤呢?”玉娘问。
旁边的吕嬷嬷回:“恐怕是有人盛养的逃飞出来了。”
江州稀奇古怪的事多,稀奇古怪的商人也多,况且冬日里盛养的流萤肯定能卖出个比春夏之时要好上许多的价钱。
“居然还有人养这个。”
玉娘手一摊,轻轻一吹,将它放了,走了几步,发现夫君没有跟上来。
玉娘回头。
黑寂之下的夫君站在原处,身姿依旧高大清峻。那只流萤飞到了他的手背,他低垂眼睑,眸中平淡无波,却一直看着手背的流萤。
玉娘认真地看着他,直到他放走了那只流萤。
二人并排走在雪夜里,到林书院与梨棠院相隔的廊道分别,等玉娘走后,吕嬷与严绥说了今日在曹府宴席上发生的事。
严绥越听,眼内越是无情无绪,最后淡淡道:“弄几只羊来。”
。
子时,曹府的大门被砰砰叩响。
小厮披上衣咒骂着前去开门,一打开门就见到一身劲装的韩泰,他笑着给了名帖:“奉我们主子的命,听闻谢三娘子爱酒,特地送来几坛。”
“送酒非得半夜——”
小厮掀开名帖,看到严绥的名字,瞪大眼睛,立即跑去禀告。
那几坛酒很快被送到谢惠贞与谢玄礼所住的院里。
“他为何给我送酒?还这个时候送来?”
不像兄长谢玄礼,名满盛京,严氏的这位嫡长公子,太过神秘,很少人谈论。
谢惠贞听闻严绥的大名,不是在盛京宴席上,更多是在世家宗族长辈之间,那极尽的夸赞与羡慕,感叹严家当真出了个手段了得的继承人。
这样的人送来的酒,谢惠贞当然要尝一尝。
丫鬟给她斟了一杯,谢惠贞一尝,好酒是好酒,可怎么一股腥味,舌尖的腥气越来越重——
突然,丫鬟不知看到了什么,哇的尖叫一声,捧着的酒坛顿时摔裂在地。
四分五裂的碎片,流淌的液体中,躺着两只灰白浑浊的肥大眼珠,阴森地、没有焦点地盯着人。
谢惠贞吓得脸色惨白,手握紧扶手。
刚踏进来的谢玄礼一来见到如此血腥场面,眉头一蹙,叹了口气,闭眼轻念了一句:“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