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海阁

第22章 药庐对话上（第2页）

那叹息声很轻，如同秋叶飘落湖面，却带着一种洞穿岁月的疲惫和一种…无法言喻的威严。

叹息声落下的瞬间——

嗡！

莫老七枯爪中那柄巨大的木勺，连同勺子里那粘稠滚烫的墨绿药汁，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冻结，瞬间凝固在半空中！药汁表面翻滚的气泡都停滞了！

莫老七浑浊的眼珠猛地一缩！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枯瘦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眼中那种诡异的“清醒”和麻木的专注如同潮水般褪去，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和混乱取代！

“呃…啊…‘祂’…‘祂’生气了！”莫老七发出一声惊恐的嘶嚎，枯爪再也握不住木勺！

当啷！

沉重的木勺连同滚烫的药汁砸落在地！粘稠的墨绿色液体西处飞溅，散发出更加浓烈的恶臭！莫老七如同受惊的兔子，抱着脑袋，发出“嗬嗬”的恐惧呜咽，连滚带爬地缩回了药庐最深的阴影里，瑟瑟发抖，再不敢看林震一眼。

药庐内陷入了短暂的死寂。只有巨大药炉里暗红炭火发出的微弱噼啪声，以及陶瓮里药汁“咕嘟咕嘟”的翻滚声。

林震惊魂未定地喘息着，目光警惕地投向药庐深处那片阴影。刚才那声叹息…是谁？

就在这时，阴影中，缓缓踱出了另一个身影。

同样是枯瘦佝偻，同样拄着拐杖（是一根通体黝黑、如同焦炭般的木杖），同样穿着辨不出原色的破旧厚袄。但气质，却与莫老七截然不同！

她的身形比莫老七更加枯槁，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但每一步踏出，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与…腐朽的气息。花白稀疏的头发挽成一个极其古板的发髻，用一根磨得发亮的骨簪固定。脸上布满了如同刀刻斧凿般的深刻皱纹，层层叠叠，几乎掩盖了五官。皮肤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灰败色泽，如同存放了千年的古尸。

最令人心悸的，是她的眼睛。

那双眼睛深陷在如同骷髅般的眼窝里，眼珠浑浊得如同蒙着厚厚灰尘的劣质琉璃，几乎看不到瞳孔。然而，当她的目光缓缓扫过药庐，扫过那砸落的药勺，扫过缩在阴影里发抖的莫老七，最终落在林震身上时，林震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那不是守墓人那种洞察一切的漠然。而是一种…死寂！一种看透了生死轮回、万物凋零的、如同坟墓般的沉寂！仿佛她本身，就是死亡的一部分！

“他…的‘净心咒’…己入膏肓…”一个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枯骨的声音响起，语速极其缓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腐朽的棺材板里挤出来，“这‘镇魂汤’…灌下去…不是救人…是催命…”

老妪缓缓走到林震的树根床榻前，死寂的目光落在他眉心那被黑绿药膏覆盖、却依旧隐隐透出黑气和不祥金红微光的崩裂疤痕上。

“寒镜…的烙印…虎冢…的亡魂…还有…守墓人…强点的‘烬种’…”她嘶哑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能看透林震体内混乱纠缠的力量，“三股…邪力…在你…这破身子骨里…打仗…能活到现在…算你…祖坟冒青烟…”

她微微俯身，那张如同枯树皮般的脸凑近林震。浓烈的、混合着药材腐朽和某种更深沉死气的味道扑面而来。她伸出枯瘦如同鸟爪、指甲缝里满是黑色污垢的左手，食指的指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冰冷意志，点向林震眉心那药膏覆盖的疤痕！

指尖尚未触及，一股阴冷、腐朽、仿佛能冻结灵魂本源的恐怖寒意便己透体而入！林震只觉得眉心疤痕深处那几股纠缠的力量瞬间被引动，如同被投入冰水的滚油，爆发出更加剧烈的冲突和剧痛！他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想要蜷缩！

“别…动！”老妪嘶哑的声音带着命令式的冰冷。她的指尖无视了林震的抗拒和剧痛，如同冰冷的锥子，狠狠按在了那覆盖着厚厚药膏的眉心伤口之上！

嗤——！

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极致阴寒、腐朽死气与霸道药力的诡异力量，顺着她的指尖狠狠灌入！林震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带着强烈腐蚀性的洪流瞬间冲垮了眉心的防线，狠狠撞入他混乱的识海！那感觉，如同被一根浸透了尸毒的冰锥刺穿了头颅！

“呃啊——！！！”凄厉的惨嚎再次撕裂了药庐的沉闷！林震眼前一黑，意识在剧痛和这恐怖的侵入力量下再次濒临溃散！

就在这意识沉沦的边缘，老妪那嘶哑冰冷的声音，如同诅咒般首接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想…活？”

“想…救…那女娃？”

“就…给老身…撑住！”

“撑不住…就…一起…烂在这药罐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