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海阁

第24章 禁地血碑文（第1页）

药庐内，浓烈的、如同凝固油脂般的药味混合着老妪身上散发的、更深沉的腐朽死气，沉甸甸地压在林震的肺叶上。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滚烫的沙砾，带着喉咙和胸腔撕裂般的痛楚。他瘫在虬结树根拼成的“床榻”上，身下铺着的驱虫枯草己被冷汗、暗金血渍和崩裂的黑绿药膏浸透，散发出更加复杂刺鼻的气味。

老妪那句冰冷诡异的“借火”之言，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在他混乱的意识里。借？这枯槁如千年古尸的老怪物，觊觎的是他体内那几股几乎将他撕碎、纠缠不清的狂暴力量——虎冢亡魂的凶戾、守墓人强点的“烬种”、还有铜钱中那不屈的“林氏血印”！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瞬间压过了伤口的剧痛。这药庐，这老妪，绝非善地！

然而，老妪在抛出那句充满贪婪与阴谋的“借火”之后，却并未立刻逼迫。她只是拄着那根焦黑的木杖，如同真正的朽木般，静静伫立在巨大药炉旁翻腾的墨绿药气中。死寂浑浊的眼珠，透过沉沉的药雾，无声地锁在林震身上，仿佛在评估一件尚有瑕疵、但潜力惊人的…工具？或是即将投入炉中的药引？

时间在浓烈的药味和无声的对峙中缓慢爬行。药炉里暗红的炭火发出“噼啪”的微响，陶瓮中粘稠的药汁“咕嘟咕嘟”地翻滚，如同毒龙在深渊中低语。阴影里，莫老七抱着脑袋蜷缩成一团，偶尔发出几声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林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身体的剧痛和虚弱如同沉重的枷锁，但求生的本能和对芷儿的牵挂，如同冰层下的暗流，支撑着他残存的意志。老妪暂时没有动作，但那双死寂眼睛里的贪婪，比寒镜的冰寒更加令人毛骨悚然。必须想办法！必须离开这诡异的药庐！

就在这时——

药庐深处，那片被巨大药材堆和盘绕树根阴影彻底吞没的角落，极其突兀地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沙沙”声？

不是老鼠，也不是药材滑落。那声音，像是…某种极其坚硬的东西，在缓慢地、持续地…刮擦着粗糙的岩石表面？声音断断续续，带着一种非人的、机械般的执着，在药庐沉闷的背景音中，显得格外诡异。

林震的耳朵下意识地捕捉到了这异响。他艰难地转动眼珠，望向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阴影。

老妪焦黑木杖顿地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时辰…到了…”她嘶哑的声音毫无波澜，如同在宣布一件既定的事实。死寂的目光从林震身上移开，转向那片发出刮擦声的阴影深处。“‘它’…饿了…该…喂了…”

喂？喂什么？林震心中警铃大作！他猛地想起药庐里堆着的那些风干的巨大昆虫、漆黑的兽骨…还有莫老七之前那碗差点灌进他嘴里的墨绿“镇魂汤”！

老妪枯爪朝着阴影深处，极其缓慢地…招了招。

阴影中，那持续不断的“沙沙”刮擦声骤然停止！

紧接着，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骨骼摩擦拖行的声音响起！

一个…东西…从最深沉的黑暗里，“挪”了出来。

那东西勉强能看出人形轮廓，但己非人！

它的身体佝偻扭曲得不成样子，如同被强行拧断又胡乱拼接的枯枝。身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凝固的、如同沥青般粘稠的深褐色药膏痂壳，痂壳表面布满了龟裂的纹路，缝隙里透出下面青紫色的、溃烂流脓的皮肉。最令人作呕的是它的西肢——手臂和腿如同被某种力量强行拉长、扭曲，关节处反向弯曲，末端的手指和脚趾…不，那己经不能称之为手指脚趾，更像是几根被药膏包裹的、尖锐的骨锥！

它的头颅低垂着，被同样厚厚的药膏痂壳覆盖，看不到面容，只有几缕沾满污垢的、稀疏的毛发粘连在痂壳上。一条同样覆盖着厚痂、如同蜥蜴尾巴般的脊柱骨鞭，从它扭曲的脊背后拖曳在地上，随着它的挪动，发出“沙沙”的刮擦声——正是刚才异响的来源！

一股比药味更加浓烈、更加令人窒息的腐肉、药渣和某种无法形容的甜腥混合的恶臭，随着这东西的出现，瞬间弥漫开来！

“药…奴…七号…”老妪嘶哑的声音带着一种审视物品般的漠然，“去…把…新采的‘血纹地衣’…磨成粉…”

那被称为“药奴七号”的怪物，低垂的头颅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锈的机括般转动了一下，似乎在“听”老妪的命令。覆盖着厚厚药痂的胸腔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沉闷喘息。它拖曳着骨尾，用一种极其僵硬、非人的步伐，一步一顿地朝着药庐另一侧堆放着新鲜药材的区域挪去。骨尾刮擦地面的“沙沙”声再次响起。

林震看着这如同从地狱最污秽角落爬出的“药奴”，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这鬼地方！这老怪物！她不仅炼药，她还“炼人”！莫老七之前那副鬼样子，恐怕就是这东西的“未完成品”！

“看…到了？”老妪死寂的目光重新落在林震身上，枯槁的脸上皱纹如同毒蛇般蠕动了一下，扯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树皮裂开般的“笑容”，“不…听话…不…配合…的…下场…”

她的枯爪缓缓抬起，焦黑木杖指向林震，又缓缓转向那巨大药炉里翻滚的墨绿药汁。

“你这身子…骨相…不错…魂火…虽杂…但…够旺…”嘶哑的声音带着赤裸裸的贪婪，“好好…养着…养好了…药力…才足…”

“要么…乖乖…做老身的…药引子…”木杖顶端的焦黑木瘤似乎闪过一丝幽光，“要么…就…早点…变成…‘它’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