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一把拉住还想说话的同僚,强硬地将人拖了出去。
房门关上,隔绝了外界。
温聿珣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到玉镯和信纸上,试图压下胸腔里翻腾的暴戾。他想到谢临身上还带着伤,又想到赫兰部里那几个荤素不忌的皇室,捏着信纸的手泛了白。
阿晏……
他无声轻喃。
——
赫兰部的沐浴习惯与雍朝大相径庭,没有专门的浴堂或浴桶,更近似于一种原始的冲淋。许是六王子特意吩咐过,他们为谢临准备了一间单独的石屋,角落里放着盛满清水的陶罐和木瓢,示意他自行清洗。
这已是身为俘虏难得的优待。
谢临掩上门,目光迅速而冷静地环视四周。石壁坚固,唯一的窗户开在高处,狭窄得连孩童都无法钻过,门外影影绰绰,至少有四名守卫的气息。被围得铁桶一般,插翅难逃。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皱巴巴、沾着泥污的衣衫。被迷晕后一路拖拽而来的不适感此刻愈发清晰,身上黏黏腻腻的。
……不止是汗,谢临甚至怀疑是不是温聿珣最里面的没洗干净,导致现在才流出来。能感觉到一些东西,随着他的走动顺着他的大腿往下滑。那种感觉……十分微妙。
谢临咬了咬牙,下次一定得看着温聿珣弄,绝对不能提前睡着了。免得又出现这种乌龙。
既无路可退,不如先顾眼前。他不再犹豫,解开衣衫,沐浴起来。
入了水他才后知后觉似乎还蹭伤了哪儿,背上一片火辣辣的疼。不过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他迅速沐浴完,耳根通红地擦干净身上的水和秽物。
旁边放着一套干净的衣物,并非他原本的装束,而是一套完整的赫兰族男子服饰。素色窄袖短袍、长裤、皮质束腰,甚至还有一双柔软的皮靴。
谢临的目光在这套衣物上停留片刻,心中那个模糊的猜想逐渐清晰——六王子不想让旁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更大胆些猜,或许连掳掠他这件事本身,都是这位王子背着赫兰王庭,私下所为。
他对赫兰部的风俗制度虽有一定了解,却并未精细到能分辨服饰的具体品阶。然而,眼前这套衣物用料扎实、剪裁利落,虽不显华丽,却自有一股规整的气度,绝非普通牧民或兵卒所能穿戴。
他推测,这大概是赫兰贵族麾下臣属或近侍常见的装束。六王子大概是想让他混迹其中。
果然,当他换好这身赫兰服饰,掀开帐帘走出去时,守在门外的赫兰卫士目光在他身上一扫,并未流露出任何异样,只是依照吩咐,微微躬身,语气平板无波地说道:“谢乐师,请吧,六王子在等您了。”
敌营旋探
守卫领着谢临穿过营地,径直走向中央一座宽敞威严的大帐。掀帘入内,六王子耶律苏正斜倚在铺着兽皮的主位上,懒洋洋地喝他杯子里的马奶酒。
“来了?”他目光扫过谢临这身赫兰服饰,挑了挑眉,“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谢乐师穿我赫兰的衣服可比无趣的雍朝服饰顺眼多了。”
谢临步履从容地走到帐中站定,闻言只道:“入乡随俗,多谢六王子赠衣。”
耶律苏得了他这声谢,不由多看了他一眼。他将空了的酒樽随手一丢,起身走到谢临面前。
“只是入乡随俗?”他微微倾身,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带着酒气的呼吸几乎要拂过谢临的面颊,“本王子还以为,谢乐师是聪慧之人,懂得审时度势,已有了……长久留下的打算。”
谢临抬起眼,平静地迎上他那极具侵略性的目光,脚下却不着痕迹地向后微撤半步,拉开了那令人不适的距离:“我若是长久留下了,可不就说明六王子的如意算盘落空了?谢某还是不与您作对的好。”
耶律苏闻言,先是一怔,随即爆发出一阵低沉而畅快的大笑:“你倒是有意思。现在本王子倒是有些明白,温聿珣为何会对你另眼相看了。连本王子……都有些心动了。”
谢临淡淡道:“三句不离温聿珣。令六王子心动的是他大概可能性更大些。”
耶律苏眼底的玩味瞬间凝滞,随即化作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转而道:“这几日我会派人贴身跟着你,对外你就说是住在边境的雍人乐师。我不会特意限制你行动,但你也别想着耍什么小心思。”
说着,耶律苏伸出一只手,“相信谢大人是聪明人。合作愉快?”
谢临垂眸瞥了眼那只手,没有动作,只淡淡地看着他。耶律苏也不在意,唇角微勾,收回手随意挥了挥,示意守卫将人带下去。
谢临被送回帐中时,傅玉还是原本的姿势被绑着,神色看着颇为焦急。见谢临一身赫兰服饰,他瞳孔微缩,挣扎着就要起身:“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言语试探而已,无妨。”谢临摇头,给他解了绳子,在他身旁的毡毯上坐下,“耶律苏给了我一个‘乐师’的身份,接下来这几日,我们应当能在这营盘里小范围活动。”
“乐师?”傅玉的眉头立刻拧紧了,“他这是什么意思?不怕我们伺机逃跑吗?”他话音刚落,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极其荒谬的可能性,猛地瞪大眼睛,压低声音惊呼:“他不会是……真对你动了那种心思,想用这种名头把你圈在身边吧?!”
谢临被他这跳跃的思路噎了一下,无奈地揉了揉额角:“回去之后,你私藏的那些话本,我一定悉数没收。”
玩笑归玩笑,谢临的神色随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声音也沉了几分:“不必胡乱猜测。若我所料不差,耶律苏的意图,我大概已经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