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青溟界的秋阳带着收获的厚重,斜斜地照在西漠的晒谷场上。归真稻的谷粒在石碾下渐渐脱壳,露出圆润的米白,混着几粒泛着金绿光的共鸣米,落在摊开的穗膜上,发出“簌簌”的轻响。云渊站在碾盘旁,看着石猛推着碾子缓缓转动,碾轮与石盘摩擦的“咯吱”声,与谷粒滚动的“沙沙”声交织,像一首古老的歌谣。
“先生,这共鸣米真怪,”阿禾蹲在穗膜边,小心翼翼地分拣着金绿米粒,“石碾碾别的米都好好的,一碰到它就自动滚开,像长了脚似的。”
云渊笑着捡起一粒共鸣米,放在指尖搓揉,米粒表面的光纹在阳光下流转。“不是长了脚,是它里面的灵脉与混沌气抱得紧,”他将米粒放回谷堆,“就像你石大叔和苏先生,看着性子不一样,实则默契得很,外力再大也拆不开。”
石猛推着碾子转得正欢,闻言粗声笑道:“老子和苏丫头那是‘铁搭档’!当年在混沌海闯阵,她画符我劈怪,现在她筛米我碾谷,一样的道理!”他脚下加了点力,碾轮压过谷堆,溅起的米糠在阳光下化作细碎的光雾,“你们看这米糠,混着灵脉粉和混沌尘,喂牲口比灵草还管用,凡俗老牧说,吃这糠的牛羊,皮毛亮得能照见人影。”
柳知意坐在晒谷场的草棚下,面前摆着几个陶盆,正将碾好的米按成色分类。她指尖划过米粒,灵脉重的绿米落进一个盆,混沌气足的金米落进另一个盆,共鸣米则单独放在一个小巧的玉碗里。“南沼的族人送来了新的陶瓮,”她指着草棚角落的几个粗陶瓮,“瓮底刻了浅纹,能让米里的气慢慢转,灵脉米放左边,混沌米放右边,开春吃时,味道能匀得刚好。”
云丫抱着一个竹筛跑过来,筛子里是刚扬净的谷粒。小姑娘踮着脚将筛子递到柳知意面前,筛沿的红绳随着动作轻轻晃动。“苏先生说这筛子的孔是‘灵三混西’,”她仰着小脸解释,“灵脉重的谷粒小,能漏下去三成,混沌气盛的粒大,只漏下去西成,这样筛出来的最匀。”
苏暮雨正指挥着村民们搭建粮仓,粮仓的梁柱是用老槐树的枝干做的,带着天然的共鸣纹,既不用上漆,也不用符咒加持,却能自然防潮防蛀。“石大哥劈的梁木角度正好,”她用卷尺量着间距,“灵脉气从左缝进,混沌气从右缝出,在仓里打个转,米就不会受潮发霉——李爷爷说这叫‘气流通,仓廪丰’。”
李长老坐在草棚的竹椅上,手里转着一串用共鸣米壳串成的手串,阳光透过手串的缝隙,在他膝上的《农家共鸣录》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老夫在书里添了段‘碾米记’,”老人慢悠悠地说,“写的就是石碾怎么‘懂分寸’——碾糙米时重三分,碾精米时轻三分,碰到共鸣米就自动松劲,这器物啊,用久了也通人性。”
午后的风带着干燥的暖意,阿禾学着扬场,木锨扬起的谷粒在空中划出弧线,轻飘的米糠被风吹走,的米粒簌簌落下,在穗膜上堆成小小的山。“柳先生您看,”少年兴奋地喊,“灵脉重的米粒落得快,混沌气足的飘得远些,风一吹就自动分开了!”
柳知意笑着点头,铜镜在阳光下微微发亮,映出谷粒在空中的轨迹,像无数细小的流星。“这风就是最好的共鸣筛,”她轻声道,“不用我们费神,自然分得清清楚楚,就像当年在界域之树前,万物各归其位,从不需要刻意强求。”
石猛碾完最后一摊谷,首起身捶着腰,汗水顺着他的脖颈流进粗布衣裳,浸湿的地方竟泛出淡淡的光纹。“老子这腰,当年能扛界域斧大战三天三夜,”他咧嘴笑,“现在碾几担米就酸了,倒是这石碾,越转越精神,比老子还中用。”
苏暮雨递过一块浸了灵脉水的布巾,让石猛擦汗。“石大哥别逞能,”她嗔怪道,“这石碾的轴里,我掺了些混沌脂,转起来省力,你以为全靠你的力气?”她指着粮仓的方向,“新打的共鸣米,我留了些做种,用雪灵草汁泡过,埋在老槐树下,开春种下去,保管比今年的还好。”
日头偏西时,村民们开始将分好的米装袋入仓。陶瓮里的灵脉米泛着淡绿,混沌米闪着浅金,共鸣米则被小心地收在玉罐里,准备分给老弱妇孺。孩子们围着粮仓追逐打闹,手里抛着用稻壳编的小球,笑声清脆,与装袋的“沙沙”声、木锨碰撞的“哐当”声混在一起,格外热闹。
“先生,您说这仓里的米,会不会也在说话?”云丫抱着一个装满共鸣米的小陶罐,贴在耳边听,“我好像听见‘嗡嗡’的声,像好多人在小声聊天。”
云渊摸了摸小姑娘的头,示意她把陶罐放在粮仓的角落。“它们在说‘谢谢’呢,”他轻声道,“谢你石大叔碾得匀,谢你柳先生分得多,谢大家把它们好好收起来——就像咱们收了粮食会高兴,它们有了安稳的家,也一样开心。”
李长老的手串转得更快了,米壳碰撞发出细碎的“嗒嗒”声。“万物有灵,不在多玄妙,”老人望着满满当当的粮仓,“就在于这一口饭、一间屋的踏实,你对它上心,它就给你回报,这就是最实在的共鸣。”
夕阳将粮仓染成温暖的金红色,云渊站在晒谷场中央,看着忙碌的身影、堆起的粮堆、孩子们的笑脸,感觉左臂的无界之脉轻轻搏动,与仓廪中谷物的能量、空气中的喜悦气息完美共鸣。
他想起当年跨越界域的征战,想起那些惊天动地的术法,如今看来,都不及这仓廪充实的踏实,不及这平凡日子里的欢声笑语。原来,最深刻的共鸣,从不是遥不可及的玄妙,而是这一仓米、一缕风、一群人的相守与相知。
暮色渐浓,最后一袋米被搬进粮仓。石猛锁上仓门,钥匙串上挂着个小小的稻穗,在晚风中轻轻摇晃。暖阁里亮起灯火,飘出忆灵糕的甜香,等待着劳作一天的人们归来。
西漠的秋夜,带着谷物的清香和满足的宁静,在老槐树的剪影里,悄悄酝酿着对冬日的期待,和对来年丰收的向往。这仓廪的鸣丰,是岁月最温柔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