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青溟界的秋分浸着温润的爽意,西漠的村庄飘起了醉人的香气。晒谷场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中央搭起了高高的木架,挂满了归真稻的穗束,金绿相间的稻穗在风中轻摇,像一串串天然的流苏。云渊站在木架旁,看着村民们搬来桌椅板凳,柳知意正指挥着女人们在长桌上铺粗布,布面上绣着灵脉与混沌气交织的纹样,是云丫跟着村里的老婆婆学的手艺,针脚虽不匀,却透着天真的热闹。
“先生您闻这米香!”阿禾端着一盆刚蒸好的新米饭跑过来,少年的脸颊被蒸汽熏得通红,瓷盆里的米饭冒着热气,金绿相间的米粒颗颗分明,灵脉米的翠与混沌米的金在热气中交融,散发出醇厚的甜香,“苏先生说这叫‘双辉饭’,得用灵脉泉水煮,灶下烧混沌炭,火要三旺三缓——比去年的共鸣饭还香!”
云渊凑近闻了闻,香气顺着鼻腔钻进肺腑,熨帖得像是被春日的阳光裹住。“不是香,是日子的味道。”他望着远处粮仓的方向,那里的屋檐下挂着一串串忆灵果干,橙红的颜色在秋日里格外鲜亮,“去年我们还在学怎么让稻子活下来,今年它们己能滋养我们——就像当年在共生林,我们与草木互相守护,原是一样的道理。”
柳知意提着食盒从暖阁走来,盒里是刚做好的“稻花糕”,米白色的糕体上印着稻穗的图案,边缘嵌着细碎的共鸣米粒。她把糕摆在长桌上,动作轻柔得像在摆弄珍宝。“南沼的族人送来了‘混灵酱’,”她拿起一个陶罐,酱色的稠汁里浮着金绿的颗粒,“是用灵脉豆和混沌椒酿的,配新米饭吃最下饭——你看这酱色,深褐里透着亮,像极了土地的颜色。”
云丫挎着小竹篮,里面装着用新米做的“谷粒糖”,金黄色的糖块里嵌着完整的稻粒,晶莹剔透像琥珀。小姑娘踮着脚,把糖块分给跑来跑去的孩子,每个孩子手里都捏着一块,含在嘴里舍不得嚼。“石大叔说这糖得用‘三火三熄’法熬,”她举着空篮给云渊看,篮底还沾着些糖渣,“灵脉火熬浆,混沌火收稠,最后用凡火焖,甜里带着米香——就像他打铁时,火候得变着来。”
石猛扛着一整只烤好的灵鹿走来,鹿肉是用喂过共鸣草的灵鹿烤的,表皮焦脆金黄,油汁顺着肉纹往下淌,滴在石板上发出“滋滋”的响。“老子这‘混灵烤’,比当年在混沌海烤的灵鱼香!”他把烤鹿往桌上一放,粗声粗气地喊,引得孩子们一阵欢呼,“鹿肚里塞了归真稻的秸秆和醒暑草,烤出来的肉带着米香——就像给肉穿了件香衣裳!”
苏暮雨站在灶台边,指挥着几个妇人分菜。她手里拿着一把银质的分菜勺,是用灵脉银混了混沌铜打的,勺柄上刻着小小的共鸣符。“这碗‘双辉汤’要先给李爷爷和长辈们端去,”她高声叮嘱着,声音里带着笑意,汤碗里飘着金绿的油花,“是用灵脉菌、混沌薯和新米熬的,熬了三个时辰,最养人——李爷爷说‘秋分要喝汤,来年不受凉’。”
李长老坐在主位的竹椅上,膝上放着今年的《农家共鸣录》,最新的一页画着热闹的宴席,旁边写着“宴”字。老人的目光在孩子们的笑脸和满桌的菜肴间流转,看到石猛笨拙地给云丫剥鹿肉,忍不住笑出了声。“老夫年轻时总以为‘宴’是庆祝,”他轻轻敲着木杖,杖头的叶片上沾着一片稻花,“现在才明白,宴是感恩。感谢土地的馈赠,感谢彼此的陪伴,这才是宴的真意。”
日头升到正中,宴席正式开始。石猛第一个端起酒碗,碗里是用新米酿的米酒,米白色的酒液里浮着细小的气泡。“老子先干为敬!”他仰头饮尽,酒液顺着嘴角往下淌,他用袖子一抹,粗声笑道,“这酒比当年在雷霆狱喝的庆功酒甜!那时候是险中求胜,现在是踏踏实实的好收成——还是这日子醉人!”
阿禾端着酒碗,有些拘谨地走到云渊面前,少年的手微微发颤。“先生,我敬您一碗,”他的声音带着激动,脸颊因为紧张和兴奋涨得通红,“没有您教我们看灵脉、辨混沌,哪有这满桌的好饭。”
云渊笑着与他碰碗,米酒的清甜在舌尖散开。“不是我教你们,是土地肯教我们,”他望着满桌的人,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真挚的笑容,“就像这稻子,你对它用心,它便对你坦诚——当年我们总想着征服天地,如今才懂,顺应与感恩,原是更大的智慧。”
柳知意给李长老盛了一碗汤,汤勺碰到碗沿发出清脆的响。“长老您尝尝这汤,”她的声音温柔得像秋日的风,“里面的混沌薯是阿禾挖的,灵脉菌是云丫采的,都是孩子们的心意。”
李长老喝了一口汤,咂咂嘴,眼里的笑意像要溢出来。“好!好!”他连说两个好字,目光落在孩子们身上,“看着他们长大,看着稻子丰收,老夫这把老骨头,比喝了灵脉泉还舒坦——这才是最好的传承。”
宴席过半,石猛兴起,非要拉着阿禾比试掰手腕,引来众人围观。少年起初还有些胆怯,被石猛一激,也涨红了脸使劲,两人的手臂青筋暴起,桌上的碗碟都被震得轻颤。“小子有劲儿!”石猛猛地发力赢了比试,却拍着阿禾的肩膀大笑,“比老子当年这岁数时强!”
云丫拉着几个小姑娘,在晒谷场边跳起了“丰收舞”,舞步是村里的老婆婆教的,手脚摆动的幅度像稻穗在风中摇曳。她们的辫子上都系着稻穗,跳起来时“沙沙”作响,与孩子们的笑声混在一起,像首轻快的歌谣。
“先生您看,”苏暮雨走到云渊身边,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能看到田埂上的新苗己冒出绿芽,是明年的希望,“这宴席不是结束,是新的开始。就像这稻子,收了一茬,又要种下一茬,日子便这样生生不息。”
云渊望着远处的田野,秋阳给土地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新播的种子己在泥土里悄悄孕育。他想起当年跨越界域的征战,那些惊心动魄的共鸣,那些曾以为必须铭记的荣耀,此刻在这烟火缭绕的宴席前,都化作了心底的平和。原来最深刻的共鸣,从不是惊天动地的碰撞,而是这一碗新米饭的香,一群人的笑语,一代又一代的相守。
暮色渐浓,宴席渐渐散去,孩子们手里还攥着没吃完的谷粒糖,躺在草堆上数星星。石猛和几个壮汉在收拾桌椅,酒喝多了,哼起了跑调的歌谣。柳知意和苏暮雨在清点剩下的食物,准备分给孤寡老人。
云渊最后一个离开晒谷场,回头望时,只见木架上的稻穗在晚风中轻摇,像在低声吟唱。远处的粮仓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与天上的星河遥相呼应。这秋分鸣宴的热闹,是天地间最温柔的回响,藏着耕耘的艰辛,收获的喜悦,和对未来的无限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