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老客气了。」云渊没有接锦盒,「弟子修为低微,不敢领受这么贵重的赏赐。况且石大哥还需照料,弟子恐怕分身乏术。」
周长老脸上的笑僵了下,随即又化开:「师弟这是哪里话?玄尘长老说了,你为宗门争光,这点赏赐算什么?再说……」他压低声音,凑近了些,气息喷在云渊耳边,「长老还说,让你今日午后去他院里一趟,有要事相商——关于你日后在青云阁的前程。」
云渊看着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急切,忽然明白了。周长老不是来送赏赐的,是来探他的底,看他是否愿意乖乖听话。
「多谢长老转告。」云渊微微欠身,「若石大哥情况稳定,弟子午后自会去拜见玄尘长老。」
周长老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将锦盒塞到云渊怀里:「这就对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嘛。」他又看了眼石屋里面,目光在柳知意和苏暮雨身上转了圈,才转身离开,脚步声在石板路上敲出沉闷的回响,像在倒计时。
云渊关上门,将锦盒扔在桌上。「锁灵草。」他冷声道,「他们想先废了我的神通,再把我交出去。」
苏暮雨拿起锦盒,打开看了眼,又迅速合上:「聚灵散是真的,锁灵草的量也不多,看来他们还不想把事情做绝——至少现在不想。」
「因为他们还没拿到确切的命令。」云渊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外面的院子里,两个执法堂弟子正背对着石屋站着,手里的长剑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而院墙之外,隐约能看到几抹黑色的影子在树林里晃动,像潜伏的狼。
「午后去玄尘长老院里,怕是凶多吉少。」柳知意忽然说。她不知何时走到了云渊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院外,「那些黑色的影子里,有三个身上带着和鬼书生一样的煞气,但更强。」
云渊沉默着。他知道柳知意的感知比自己敏锐,尤其是对阴邪之物。
「我替你去。」苏暮雨忽然开口。她将那三张净灵符分递给云渊和柳知意,「我是琅琊云氏的人,玄尘长老不敢对我怎么样。我去拖住他们,你趁机带着石大哥走。」
「不行。」云渊立刻否决,「你身份特殊,天枢院的人本就想利用你联姻,若是落在他们手里……」
「总比你落在他们手里强。」苏暮雨打断他,眼底闪过一丝倔强,「你忘了在坠龙渊外,是谁引开墟兽让你脱身的?我擅长阵法,就算被困住,也能撑到你们走远。」
柳知意忽然拉了拉云渊的袖子。「我知道有条路。」她指着石屋墙角的地面,那里的石板比别处松动些,「是我之前找灵草时发现的,通往后山的断崖,很少有人去。」
云渊低头看着那块石板,又看了看竹榻上沉睡的石猛,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紧了。逃吗?可石猛还不能动,他若是走了,苏暮雨和柳知意怎么办?留下来?等待他的,恐怕是被软禁,被当成筹码送去京华,甚至可能被天枢院用来引诱幽冥宗,成为两派争斗的牺牲品。
他忽然想起老药师临终前的样子。那时老人躺在破庙里,咳着血说:「渊儿,这世道啊,看着是黑的,其实缝里藏着光。可光这东西,得有人护着,才不会被风吹灭。」
当时他不懂,只知道守着老人,守着那片药圃。可现在他懂了——石猛是光,苏暮雨和柳知意是光,甚至那些在坊市里挣扎求生的散修、凡人,都是这末世里的光。他不能让这些光,灭在自己手里。
「午后我去见玄尘长老。」云渊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股韧劲,「你们俩留在这里,看好石大哥。」
苏暮雨急了:「你疯了?那分明是陷阱!」
「是陷阱,才更要去。」云渊拿起桌上的聚灵散锦盒,打开,将里面的药粉倒在手心。锁灵草的甜腻气息扑面而来,他却笑了笑,「他们想让我听话,我偏要让他们觉得,我还能听话。」
他将药粉凑近鼻尖,深吸了一口。灵力果然瞬间涌了上来,像温水漫过干涸的河床,但丹田深处却传来一丝滞涩——锁灵草的药性开始发作了。
「你要做什么?」柳知意睁大眼睛。
「做个『识时务』的弟子。」云渊将空锦盒放回桌上,拍了拍手,「玄尘长老不是想知道神农尺的秘密吗?我就『告诉』他一些。一些……能让他暂时放心,又足够牵制住他们的『秘密』。」
苏暮雨看着他眼底的光,忽然明白了。「你想拖延时间?」
「不止。」云渊走到石猛榻前,轻轻将他露在外面的手放进被子里,「我要让他们觉得,我离不开青云阁,离不开他们的『庇护』。这样,他们才不会立刻对石大哥和你们动手。」
他转身看向窗外,院外的执法堂弟子还在站岗,树林里的黑影也没动。但云渊知道,这些都是表象。平静的水面下,早己暗流汹涌,只等一个契机,便会掀起滔天巨浪。
「午后,我去会会这位玄尘长老。」他低声道,指尖无意识地着胸口的玉佩——那里,神农尺的虚影似乎感应到了他的决心,微微发烫。
药香还在石屋里弥漫,只是不知从何时起,那清苦的香气里,己悄悄凝起了冰冷的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