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渊看着他眼底的算计,忽然笑了。这就是京华,连示好都带着筹码,连帮忙都藏着交易。他想起苏暮雨说的话:「天枢院的人最擅长把好处说成大义,把算计裹成规矩。」此刻看来,果然不假。
「成交。」他伸出手,掌心还留着神农尺玉佩的温度,「但我提醒你,别耍花样。神农尺的力量,我比你们想象的更清楚怎么用。」
秦越握住他的手时,云渊清晰地感觉到对方指尖的微颤。看来就算是司曜真人的弟子,也对神农尺心存忌惮。「家师说,明日会亲自来见你。」他松开手,转身往门口走,「丹元大会的参赛号牌我放在桌上了,好好准备吧。对了,」他走到门口时忽然回头,「苏姑娘让我转告你,她没事,只是有些家族事务要处理,晚些会来看你。」
房门关上的轻响落定后,云渊才疲惫地靠回床榻。他拿起桌上的号牌,是块青铜牌,上面刻着「丙字七十西号」,边缘粗糙,显然是临时赶制的——看来在天枢院眼里,他还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外围弟子。
石猛忽然哼了一声,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看到云渊时,先是茫然,随即猛地坐起来,胸口的绷带被扯动,疼得他龇牙咧嘴:「他娘的……老子这是在哪?那海眼尸奴的味道真他娘的冲……」
「在天枢院的别院。」云渊扶住他,将蕴灵丹递过去,「你昏迷了三天,被司曜真人的人救了。」
石猛接过丹药,塞进嘴里囫囵吞下,咂咂嘴:「司曜真人?就是那个传说中想改革天枢院的疯子?他救咱们干啥?总不能是看老子长得帅吧?」
云渊被他逗得笑了笑,心头的阴霾散了些。「他想让我参加丹元大会。」他简单说了下目前的处境,隐去了柳知意失踪的部分——石猛刚醒,不能让他再担心。
石猛听完,眉头拧成了疙瘩:「我就知道没好事!这些正道的老狐狸,没一个好东西!玄尘那老王八蛋刚想害咱们,这司曜又来拉拢,指不定憋着什么坏水!」他拍了拍云渊的肩膀,力道不小,「兄弟,要不咱们跑吧?这京华看着就不是什么好地方,比坠龙渊的瘴气还让人恶心。」
云渊看着他眼里的真切担忧,心里一暖。这就是石猛,永远这么首来首去,把兄弟义气看得比什么都重。「跑不了。」他摇摇头,指着窗外,「玄玑长老的人己经把这里围了,咱们现在就是他们手里的棋子,想跑也得等找到机会。」
石猛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长廊上的黑衣修士,顿时怒了:「他娘的!还真把咱们当囚犯了?老子这就出去拆了他们的骨头!」说着就要下床,却被云渊按住。
「现在出去,正好中了他们的计。」云渊的声音沉了下来,「他们就是想逼咱们动手,好找借口除掉咱们。丹元大会是个机会,只要咱们能在大会上闹出动静,让他们投鼠忌器,才有机会查清柳师妹的下落,找到离开的路。」
提到柳知意,石猛的火气降了些,眼神黯淡下来:「那丫头……没事吧?我记得传送阵启动时,她好像……」
「她没事。」云渊打断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能感觉到,她还活着,就在某个地方等着我们。」这话说给石猛听,也说给自己听——他必须相信,否则那点支撑着他的希望,恐怕会瞬间崩塌。
石猛沉默了,只是重重拍了拍云渊的肩膀。
傍晚时分,苏暮雨果然来了。她换了件更华贵的衣裙,银簪换成了金步摇,走一步,步摇上的明珠就响一下,像在提醒着她的身份。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眼底带着红血丝,显然是与家族的人起了争执。
「我父亲让我嫁给兰陵萧氏的嫡子。」她坐下时,步摇的轻响戛然而止,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萧氏手握京华半数的灵脉矿,父亲说,只要我嫁过去,琅琊云氏就能在天枢院的派系斗争中站稳脚跟,到时候……就能保你平安。」
云渊看着她指尖无意识绞着裙角的动作,那上面绣着的云纹被绞得变了形。「你愿意吗?」他问。
苏暮雨抬起头,眼底闪过一丝自嘲:「在琅琊云氏,女儿家的意愿值多少?」她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股狠劲,「但我没答应。我说,要等丹元大会结束,看看云渊能拿出什么筹码——毕竟,能炼出九转还魂丹的人,可比萧氏的灵脉矿值钱多了。」
云渊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知道苏暮雨这话是说给琅琊云氏的人听的,也是说给窗外的眼线听的,但他还是从那故作强硬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挣扎。
「我不会让你为难的。」他低声说,「丹元大会结束后,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会想办法带你和石大哥离开京华。」
苏暮雨的步摇忽然晃了一下,一颗明珠坠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她弯腰去捡时,云渊看到她耳后那块淡红的胎记,在烛火下泛着奇异的光——那是她无法摆脱的宿命印记,也是她拼命想挣脱的枷锁。
「你知道吗?」她捡起明珠,声音轻得像叹息,「京华的夜晚看着繁华,其实比青云阁的密道还黑。这里的每个人都戴着面具,说的每句话都藏着钩子,连呼吸都得小心翼翼,生怕吸入的不是灵气,是别人吐出来的算计。」
云渊想起秦越温和的笑容,想起玄玑长老手下冰冷的目光,想起苏沐风虚伪的嘴脸,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这里没有幽谷的纯粹,没有药圃的安宁,只有层层叠叠的阴谋和算计,连阳光都照不透。
「但总会有光的。」他看着窗外渐浓的夜色,声音坚定,「老药师说过,再黑的夜里,也会有星星在亮。咱们只要找到属于自己的那颗星,就不会迷路。」
苏暮雨看着他眼底的光,忽然安静下来。烛火在她脸上投下跳动的光影,将那些刻意伪装的坚强照出一道缝隙,露出里面柔软的东西。
远处的编钟声又响了,这次格外悠长,像在为某个重要的仪式计时。云渊知道,那是丹元大会开始的倒计时,也是他与京华这场博弈的序幕。
他摸了摸胸口的神农尺玉佩,玉面似乎又开始微微发烫。或许,柳知意说的没错,归墟不是终点,是起点。而京华,不过是这漫长征途上,必须跨过的一道坎。
夜渐深,京华的灯火像无数双眼睛,在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