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英商洋行的会客厅里,鎏金吊灯晃得人眼晕。金少芸捏着块玫瑰酥,指尖沾着糖霜,却没心思吃——对面坐着的柳承业正把一张银票推过来,面额五万两,银票上的“浙昌钱庄”朱印鲜红刺眼。
“金小姐,这是上个月的分润,”柳承业晃着手里的咖啡杯,笑得眉眼弯弯,“漕银低息贷给洋行,月息一分五,洋行转头放给商号就是五分利,咱们吃中间的差价,这生意稳赚不赔!”
金少芸拿起银票,对着光看了看,确认是真的,才塞进随身的锦袋里,嘴角勾起一抹笑:“柳公子倒是会找路子,不过要是没有我爹那边的‘汇兑便利’,这漕银哪能这么快从京城调到上海?”
她这话没说错——这笔生意的关键,全在金满堂身上。柳承业是退休户部尚书柳仲文的儿子,手里有漕运司的关系,能拿到“漕银调度令”;金少芸则靠金满堂的权力,让票号总号把漕银“优先汇兑”到上海洋行,绕过了“漕银需入库三个月才能调度”的规矩。两人一个有门路,一个有权势,把朝廷的漕银当成了自己的摇钱树。
柳承业赶紧点头,给金少芸续上杯茶:“那是自然!金总办的本事,全京城都知道!要不是他让票号总号的人优先处理这笔汇兑,咱们这一百万两漕银,至少得等半个月才能到洋行,哪能这么快就赚到钱?”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不过金小姐,我听说最近御史在查钱庄的事,咱们这生意……会不会被盯上?”
金少芸撇撇嘴,拿起帕子擦了擦指尖的糖霜:“怕什么?我爹早就把账册改好了,这笔漕银记的是‘漕运周转款’,对外说是为了方便漕船运输,暂时存在洋行,谁能查到?再说,洋行是英国人开的,御史就算想查,也得看洋人的脸色!”
正说着,洋行经理托马斯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个账本,操着生硬的中文笑道:“柳先生,金小姐,这是这个月的利息清单,一百万两漕银,利息一万五千两,己经转到你们的账户上了!”
柳承业接过账本,翻了翻,满意地笑了:“托马斯先生,合作愉快!下次我们还有漕银要存,还请你多关照!”
“一定一定!”托马斯笑得眼睛都眯了,“金总办是票号的大人物,你们的生意,我们肯定优先安排!”
送走托马斯,柳承业把账本递给金少芸:“你看,这生意多划算!一百万两漕银,一年就是二十万两的利息,咱们一人一半,每年能分十万两,比做什么都强!”
金少芸接过账本,看着上面的数字,心里乐开了花——她之前跟着哥哥金少棠做鸦片押款,才赚了几万两,现在跟柳承业合作,一年就能分十万两,比哥哥还厉害!她越想越得意,决定回去再跟父亲要点权力,多弄点漕银来放贷,赚更多的钱。
可她没料到,洋行门口的角落里,一个穿青布衫的年轻人正把他们的对话记在纸上——那是御史派来的密探,专门盯着上海洋行的异常交易。自从沈敬言潜逃后,御史就怀疑金满堂在转移资产,特意派人盯着上海、天津的洋行,没想到正好撞见金少芸和柳承业的交易。
密探把记着的纸折成小块,藏在腰带里,悄悄离开了洋行——他得赶紧把消息传回京城,让御史知道金满堂不仅自己贪腐,还纵容子女用漕银放贷牟利,这可是重大的贪腐证据!
而京城票号总号里,金满堂正对着账房老陈发脾气:“怎么回事?那笔漕银的汇兑凭证怎么还没送来?要是被人发现破绽,你们都得完蛋!”
老陈赶紧点头哈腰:“总办,您别急,上海分号的人己经在路上了,明天就能送到。您放心,凭证上写的是‘漕运周转款’,盖的是漕运司的印信,没人能看出问题!”
金满堂冷哼一声,拿起桌上的紫砂茶壶喝了口茶:“最好是这样!少芸和柳承业的生意,你们都给我盯紧点,要是出了岔子,我饶不了你们!”
他心里其实也有点慌——最近御史查得紧,沈敬言又跑了,要是这笔漕银放贷的事被查出来,他不仅官位不保,还得掉脑袋。可他又舍不得这每年二十万两的利息,只能冒险继续做下去,想着等赚够了钱,就带着家人逃到外国,再也不回清朝。
可他没注意,老陈在转身离开时,偷偷把一张汇兑凭证藏了起来——那是金满堂让他改账的证据,上面有金满堂的亲笔签名。老陈跟着金满堂多年,知道金满堂心狠手辣,这张凭证就是他的护身符,万一将来金满堂要灭口,他就把这凭证捅给御史,保住自己的性命。
当天晚上,金少芸从上海回到京城,把分到的五万两银票交给金满堂,得意地说:“爹,你看,这是这个月的分润!柳承业说,下次咱们再弄二百万两漕银,利息能翻一倍!”
金满堂接过银票,掂量了掂量,嘴角勾起一抹笑:“不错,不愧是我的女儿!不过下次要小心点,别被人盯上。等再过半年,咱们把天津洋行的银子都转移到上海,就带着你哥哥和你,一起逃到英国去,到时候咱们有的是钱,再也不用怕御史查账了!”
金少芸高兴得跳了起来,抱着金满堂的胳膊:“爹,你真好!我早就想去英国了,听说那里的洋装可漂亮了!”
金满堂摸着女儿的头,眼里满是得意——他觉得自己这盘棋下得真好,用漕银放贷牟利,用假账蒙混过关,等赚够了钱就跑路,谁也奈何不了他。可他不知道,御史的密探己经把他女儿和柳承业的交易记录送回了京城,老陈藏起来的汇兑凭证也成了致命的证据,一场更大的危机,正在悄悄向他逼近。
夜色渐深,票号总号的灯还亮着,金满堂看着满桌的银票,笑得合不拢嘴,却没看见窗外的阴影里,一双眼睛正冷冷地盯着他,把他的贪婪和得意,都记在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