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海阁

第十三章（第1页）

清晨的阳光斜斜地穿过落地窗，煎蛋混着培根的焦香，夹杂着咖啡的苦香，在空气里弥漫。娜娜坐在桌边，慢条斯理地吃着我给她做的早餐。深灰色的西服套裙勾出她的腰线，头发随意挽了个低髻，露出白皙的脖颈。我坐在沙发上，盯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的加密币K线图，红绿跳动的条纹和曲线比什么都刺激。　　昨晚的梦境依旧那么生动，颖颖穿着白色连衣裙，站在外白渡桥上，冲我笑得像朵花，可一转身，她就跳进了苏州河，化作一摊水花。我飞奔上前跳入水中去想捞她，一落水，我就惊醒了，睁开眼已是满头冷汗。那画面刺得我的心口有节律地疼痛。她的影子像浅草寺的线香，缠着我放不下来。可娜娜又在身边，她的温暖是那么的真实。　　“侬又发啥呆呀？”她的声音从餐厅飘过来，她放下刀叉，起身走来，坐到我腿上，手臂勾住我脖子，调皮地盯着我，“想啥呢？要勿要我今朝请假，在家陪侬？”　　我心慌意乱地笑笑，手在她腰上拍了下，“勿要闹，我看看盘，侬快点吃，勿要迟到。”其实我脑子里全是李静蓉的话：用回忆打开颖颖的“心锁”。我惊醒后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所以大清早就起了床，写好了一封信：　　颖颖，　　你还记得大二夏天，临近期末考试的那晚吗？在赤峰路上的烧烤摊，我们常去的那个安徽老板开的夫妻档，你非要吃加辣鸡翅，辣得两眼泪汪汪，抢我手里的可乐咕咚咕咚喝掉，得意得像个小傻瓜。我追着你跑，路灯把你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你的头发在身后甩来甩去，空气里全是孜然味、炭火味和你的笑声。那一刻，我觉得你就是我的全世界。后来我们吵架，你总埋怨我不懂你，可我只想把你搂在怀里，不让任何人伤你。记得那晚，你靠我肩上，哼《月亮代表我的心》，说要一辈子跟我在一起，天天都这样。现在的你是不是还在躲着我？不管你经历了什么，我都想再陪你吃一次鸡翅，哪怕只是听你笑骂我笨，说我傻乎乎。我一直在等你，颖颖，我一直深爱着你，无论多久。　　泽然　　我把信交给娜娜，她读了起来，脸色渐渐沉下去，“其实侬还放不下伊，对伐？”　　我心一紧，忙把她搂紧，吻了她的脸颊，“侬勿要乱想啦？这些全是过去个事体，我现在只有侬。”娜娜哼了一声，亲了我一口，“侬真是个痴情种子格？哎……啥时分我要是也……侬要是待我也有半爿这么好，我就心满意足咯！”她折好信纸，装进信封，小心翼翼地封好口，起身装进餐厅椅子上的电脑包。　　我跟过去，站在她身后，搂着她的腰，“娜娜，侬勿要发脾气，我只是……想帮伊一记。我晓得侬待我好，我会珍惜现在个。”她转过身，眼里闪着泪光，亲了我一下。“好格！我就是欢喜侬这点子。夜里我要吃糖醋鱼，侬早点烧好，勿要又看盘看昏脑壳，忘记买，忘记烧格！”　　窗外的黄浦江波光粼粼，远处的白天鹅珠宝广告牌上，颖颖的笑容冷冷地望着我，像在问：尔还能要我伐？娜娜的温暖让我心动又心痛，我有些后悔，将她带入我跟颖颖的漩涡里。　　我是不是在用娜娜填补颖颖留下的洞？她那么好，我怎么忍心让她失望？颖颖的影子，就像汇入黄浦江的苏州河水。她的白色裙摆，在外白渡桥下化作水花。　　晚饭后，春雨依旧淅淅沥沥，街道在路灯下泛着湿冷的光。我和娜娜撑伞走进曼姿的公寓楼，电梯上升时，她靠在我肩上，突然问我一个问题：“这小囡……以后叫我啥子？小姆妈？跟伊讲，苏婉颖搭吴曼姿都是侬个前妻格？”　　曼姿一开门，暖黄灯光扑面，驱散了雨夜的寒意，空气中隐隐地散发着牡丹花香。墙角堆着婴儿用品，粉蓝奶瓶与折叠尿布的纸箱子码放整齐，好像在提醒我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曼姿的肚子明显隆起，穿米色孕妇装，脸上气色比上次好多了。她笑着迎我们坐下，动作小心，护着腹中的孩子。　　“外面雨大吧？”曼姿端来一壶茉莉花茶，茶香袅袅，杯沿升起薄雾。她坐在对面沙发，手轻抚肚子。　　我点点头，脱下湿外套挂在衣架。娜娜从包里掏出一叠文件：“曼姿姐，这是苏婉颖的‘心锁’设计稿，我从公司拿来的。你看看，灵感是德国民歌，‘你被锁进我心，钥匙丢了’。”　　曼姿接过草稿，翻开第一页，素描的锁形吊坠勾勒细腻，线条冷峻。她手指摩挲纸面，眼神微颤：“难怪，上次见颖颖，她说锁是爱，钥匙是信任。”她顿了顿，声音低下去，“现在她好像把钥匙丢了，连自己都找不回。”　　窗外雨声敲玻璃，娜娜瞥我一眼，握住我手，掌心温热却微微发抖。她轻声说：“曼姿姐，颖颖最近咋样呀？侬晓得她现在住哪儿吗？”　　曼姿放下草稿，叹气：“她搬出陈昊的公寓了，自己租了房子住。但她还是会去他的工作室，说离不开他。她在两个人格之间挣扎，那个‘妮妮’……和从前的颖颖，完全是两个人。”　　“妮妮？”娜娜皱眉，语气带点不屑，“她还搞这套呀？公司里她现在可高冷了，创意部开会，她一个人说了算，谁都不理。今天我还看到一个男人开车接她下班，西装革履，开一辆帕拉梅拉。”　　此言一出，陌生男人的画面在我脑海炸开，豪车、颖颖冷漠的侧脸……曼姿看向我，满眼担忧：“泽然，别多想。她可能只是想逃避过去，找个……暂时依靠的人。”　　“逃避？”娜娜软糯的口音掩不住火气，“你为啥不拦着她呀？她跟陈昊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你不是说她是家人吗？为啥不拉她一把？还是你从一开始就……”　　曼姿愣住，脸色煞白：“娜娜，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就是看不过去！”娜娜身体前倾双手撑茶几，盯着曼姿：“苏婉颖和泽然现在闹成这样，你有责任！当初你还教泽然他们玩什么双飞，带他们去陈昊那里，泽然都跟你学坏了！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想引诱她堕落呀？”　　“娜娜，别说了！”我拉住她的手。她眼眶泛红地瞪着我，说：“你以为我是为了谁？还不是你？天天跟丢了魂一样！”。我心疼又无奈，转向曼姿，“对不起，她……娜娜是关心我。”　　曼姿深吸气，努力保持平静，说：“娜娜，我没你想得那么不堪。我劝过颖颖无数次，让她回泽然身边。可她说你俩已经好上了，家已经散了，回不到从前了。当初她提出离婚，我也在场，也部分是因为你……颖颖说不想被过去绑住。”　　“我的责任？”娜娜愣住，嘴唇动了动，“在我之前，她就……”她看了我一眼，不忍说下去，身体缓缓靠后，低声嘀咕：“那她也太倔了点……”　　我也说不出话，颖颖的决绝把我隔在她的世界之外。我低声问：“曼姿，陈昊的治疗记录，你拿到了吗？我想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曼姿犹豫片刻，从抽屉拿出一个黑色U盘，递给我：“这是颖颖的治疗日记，我在陈昊电脑上偷偷拷来的。她不会让我给别人看，但我觉得……你有权了解。”她的眼神透露出内心的纠结，“陈昊发给你的只是一小部分。这些看完你会更痛，但也许能明白她为什么变成这样。”　　我接过U盘，手微微发抖。曼姿起身去厨房拿点心，客厅只剩我和娜娜。娜娜靠在我肩上，低声说：“泽然，侬真要看呀？看了怕是更放不下来。”我没回答，插上曼姿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亮起，颖颖的日记一页页展开。她的字迹依旧秀丽，却给我带来刺骨寒意。　　日记里，她写“妮妮”人格带来的快感与羞耻，写陈昊让她参加的各种“治疗”，写对陈昊的依赖——他像唯一能理解她创伤的人，却又让她恐惧迷失。她描述阿健的胁迫如何撕裂她的自尊，“妮妮”如何成为她的避风港。一句刺穿我的心：“泽然是我的锁，却没有钥匙。”　　我盯着屏幕，浑身发抖。颖颖的痛苦如潮水淹没我，我却连抓住她的手都做不到。我低头问自己：“她……为什么不告诉我？”　　娜娜从旁抱住我，声音带颤：“泽然，侬勿要再看呀好伐？伊这样……是伊自家选的路哩！”她顿了顿，语气硬起来，“伊就是自甘堕落格！有啥子创伤不能跟侬讲，非要跟陈昊那种人厮混？伊勿要侬哉，侬还管伊做啥子！”　　曼姿端着点心回来，闻言冷静地说：“娜娜，你不懂。这是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她的‘妮妮’人格是自我保护，逃避过去的伤害，也逃避对泽然的愧疚。她需要长期干预，不是一两句话能拉回来的。”　　“PTSD？你当我不懂啊？你别给她找借口！”娜娜激动之下，杯子没有放稳，打翻在茶几上，茶水淌了一地。她红着眼，吼：“她要是真爱泽然，早就回来了！现在还跟别的男人跑，你还帮她说话，你到底站哪边呀？”　　“娜娜！求求你！”我再次拉住她，心乱如麻。她的愤怒烧得我喘不过气，可更痛的是颖颖的日记，那里边记录的一切骇人听闻的故事，如同乱箭穿过我的心。曼姿擦掉泪水，声音低沉：“我是为了颖颖，也希望泽然好。我只是……不想你们误会她。”　　客厅陷入死寂，只有雨声敲窗。我低头看地板，脑海是颖颖的笑、她的冷漠、还有那辆卡拉梅拉。我想救她，却连她的心在哪里都不知道。　　第二天晚上，在Line连接前，娜娜低声提醒：“泽然，屏幕上的女人勿是苏婉颖，勿要又陷进去格。”她的语气轻柔，带着熟悉的关切。我点头苦笑，试图压下心头波澜，但当李静蓉出现在画面中，长发盘起，素色和服衬托清冷气质，与颖颖七分相似的容貌仍让我心跳微乱。　　“林先生，李小姐，晚上好。”李静蓉开口，声音带有轻软腔调，“今天我们继续探讨如何面对创伤，重建信任。希望你们能放松，敞开心扉。”　　我深吸气，试图专注，目光却不自觉扫过她身后的绳艺照片，追寻颖颖的影子。娜娜察觉，轻轻碰了下我的手臂，我这才回过神，挤出个笑。　　李静蓉道：“根据颖颖的日记和你们反馈的近况，可以确认她的‘妮妮’人格是创伤后应激障碍的防御机制，源于过去被胁迫的恐惧及对林先生的愧疚。这种人格分裂让她在逃避与现实间挣扎。”　　“陈昊的‘治疗’并不健康，他引导颖颖极度释放性欲，使她在心理和生理上依赖他。”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我们：“但颖颖能搬离陈昊公寓，独自生活，甚至与他人交往，不管对方是谁，这是一种进步，说明她开始自主选择。林先生，你需要看开些。”　　我心头一紧，想到颖颖被陌生男人接送的画面，嫉妒与无力交织。娜娜轻声问：“她还能不能变回原来的她？泽然一直在写信，我也在帮他递，可她还是那么冷漠。”　　“恢复原来的她需要很长时间，甚至可能无法完全回归。但持续的接纳和支持能帮她找到新自我。我建议林先生继续写信，用回忆唤醒她的真实自我，表达无条件的包容，这是解开‘心锁’的关键。同时，林先生也要关注娜娜的情感需求。”　　娜娜神色微动，语气带一丝忧虑：“我知道写信是为了她好，可我有时候会想，他这么放不下她，我在他心里到底算什么？”她转头看我，“泽然，你老实说，你写这些信，是不是还想跟她复合？”　　我愣住，心如针刺，不知如何开口。李静蓉温和道：“李小姐，你的担忧很真实。能具体分享你的感受吗？”　　“我妈去世后，我爸是我唯一的依靠，现在他身体很不好，泽然是我最重要的人。我知道他放不下苏婉颖，我一直在帮他递信，可我怕他心里只有她，没我的位置。”娜娜眼眶微红，顿了顿，握住我的手，“我不想逼他忘掉她，但我需要知道，我对他来说是不是也重要。”　　我抱住她，低声说：“娜娜，你在我心里很重要，我不会让你一个人。”　　李静蓉默默地看着，语气柔和：“娜娜，你的坦诚很珍贵。泽然，你的回应也很重要，但你需要更深入面对内心。林先生，你愿意分享你的感受吗？”　　我沉默片刻：“我一直有种病态的想法，娜娜早就知道，我的‘淫妻癖’。从颖颖开始改变，再到被陈昊影响，我都清楚她的堕落，可我却有种奇怪的快感，觉得她那样更吸引我。我恨自己这样，也知道这让她更受伤。我写信，是想让她变回原来的颖颖，哪怕她不回来，我也希望她好。但我怕娜娜觉得，我心里只有颖颖，没她。”　　娜娜抬头看我，眼中没有退缩。她轻声说：“我早就知道你有这种想法，你能再说出来，我其实……松了口气。”她握紧我的手，“我不想逼你忘掉她，但你得让我知道，我在你心里有位置。”　　我心头一酸，捏了捏她的手：“娜娜，你一直在我心里，我不会让你失望。”　　李静蓉点头，语气并不带评判：“林先生，坦白复杂情感需要勇气。你的‘淫妻癖’可能源于对亲密关系或控制感的复杂需求，这在你们的关系中早已是个公开的话题。重要的是，你愿意面对它，并将这份情感转化为对颖颖的理解，而不是沉溺。李小姐的包容也很了不起。”　　她又问娜娜：“李小姐，你愿意继续支持泽然，同时也表达自己的需求吗？”　　娜娜擦掉眼角泪痕，声音坚定：“我会继续帮他递信，但我希望他能多看看我，别让我觉得像个外人。”她转头对我笑，眼中带泪，“泽然，你得说到做到。”　　我郑重点头：“我会的，娜娜。”　　“你们都很勇敢。坦诚是重建信任的基础。”李静蓉微微一笑：“我分享一段经历吧。我年轻时背叛了陈昊，那段感情让我自责多年。后来，藤原先生的包容让我学会原谅自己。创伤不会消失，但爱和理解能让它不再主宰。”　　我问：“那我该怎么帮颖颖？她连信都不回。”　　李静蓉回答：“继续写信，不期待回应。你的信是种子，可能现在没发芽，但会在她心里留下痕迹。同时，与娜娜坦诚沟通，共同面对创伤。我会发《创伤与复原》电子版给你们，里面有实用方法。”　　辅导结束前，她叮嘱：“下次我们谈如何平衡复杂情感。爱需要耐心，也需要对自己诚实。”通话结束后，我和娜娜靠在沙发上沉默。她轻声说：“我信侬格，但勿要让我等得太长呀！”　　当晚，我坐在书桌前，写下长信给颖颖，在信里，我让记忆如江水般倾泻，回到那些被时光打磨得温润的日子。大学的约会，在楼顶看星星，一起旅游的时光，颖颖给我递过来的咖啡。婚后的日子也不总是甜的，记得那次吵架，你摔门跑了，我找了她很久，直到她回来，抱着我说“别让我再怕了”，那瞬间，我只想把她护在怀里，挡住所有风雨。我知道她现在变了，变成了“妮妮”，背负着我无法触及的伤痛。我不怪她，也不怕她的过去，那些让我羞耻的念头，那些病态的快感，都是因为我爱她爱得太深，哪怕她跌进深渊，我也想跳下去拉她回来。颖颖，不管你变成谁，我都等你，我要把你接回来。写到最后，手微微发抖，信中带着倔强，在对命运宣战。娜娜站在身后，读完信泪流满面，她抱住我：“我帮侬交给伊，但是勿要忘记我在侬身边哩！”　　清晨，我正在厨房收拾碗碟，娜娜的手机铃声骤响。她接起电话，是她后妈佳佳姐，她说：“娜娜，你爸情况不好，进了ICU，赶紧来医院！”娜娜脸色煞白，手一抖，咖啡杯摔在地上，碎成一片。她抓起外套，惨然对我说：“泽然，陪我去格，求侬格！”　　我二话不说，开车载她驰向瑞金医院。路上，她紧攥着安全带，低声呢喃：“伊勿能有事，勿能……”我握住她的手，却不知该怎么安慰。佳佳姐在ICU门口等我们，眼睛红肿，低声说：“你爸昏迷了，吐血止不住……怕是撑不过今晚。”　　娜娜腿一软，我扶住她，跟着护士走进病房。病床上，娜娜的父亲面色蜡黄，嘴唇发紫，身上插满管子，监护仪的曲线微弱得像随时会停。娜娜扑到床边，握住父亲冰冷的手，泪水涌出：“爹，侬醒醒呀，我马上要过生日格，侬讲要看我伲结婚……侬勿要走，我还没让侬放心呀！”我站在一旁，想安慰却觉得任何言语都是徒劳的。　　这时，监护仪发出刺耳长鸣，屏幕曲线都平了，医生冲进来，护士把我们赶出去。过了一个小时，医生从ICU里走出来，摇头说：“病人下腔静脉高压，胃底静脉破裂，脏器已经衰竭，因出血过多，抢救无效，已经宣告死亡。我们尽力了。”娜娜呆住，随即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爹！侬勿要丢下我呀！”她瘫在地上，泪水奔涌而出，我抱起她，她哭得像个孩子，声音沙哑：“我姆妈走了，爹也走了，我没有家了……”　　娜娜靠在我怀里，崩溃地哭喊：“泽然，我只有侬咯，勿要离开我，求侬咯！”她哽咽着诉说童年，提到母亲去世后父亲的辛苦，悔恨因为自己任性而搬出来，没有多陪他。她的脆弱刺痛我心，我轻抚她背，低声承诺：“我永远陪侬……”　　三天后，葬礼在殡仪馆举行。灵堂内白花簇拥，挽联垂挂，娜娜父亲的遗像端正严肃，遗体摆在花丛中。集团高管、董事会成员、亲友齐聚悼念。娜娜身着黑色长裙，脸庞憔悴，眼圈红肿，却强撑着站在灵前，声音颤抖地说：“感谢大家来送我父亲最后一程。他一生为公司、为家人操劳，我会继承他的遗志，好好生活，让他放心。”说到最后，她哽咽失声，捂住嘴低头。我走到她身后，轻轻扶着她。　　人群中，我瞥见颖颖的身影。她作为下属公司高管，身着一身黑色套装，面无表情。告别仪式开始，她走上前，依次向家属慰问，低声对娜娜说：“请节哀。”她礼节性地握了握娜娜的手，目光却始终避开我。娜娜僵硬地点头道谢，颖颖静静地转身离开，我心头剧痛。娜娜察觉我的异样，抓紧了我的手，低声说：“泽然，勿要看伊。”　　骨灰安葬结束，众人散去，只剩我和娜娜。她瘫坐在父亲墓碑前，泪水浸湿我的黑色西装。她低声说：“爹是我最后的亲人，现在只剩侬了。”她回忆童年，父母带她看外滩烟花，父亲笑说要给她买整片天空的烟花。她哭诉：“我好怕呀，泽然，我真个好怕，全世界只有我一个自家哉！”我抱紧她，沉声承诺：“我勿会让侬一个孤单，我会一直陪着侬。”但内心深处，颖颖的影子，离婚冷静期的倒计时让我感到重压。　　回到家，娜娜翻出一张童年全家福，父母与她在公园假山前，那时候笑得那么纯粹。她抚着照片，泪流：“我要好好活，让伊骄傲！”我点头，帮她整理，却在翻到一张烟花节门票时心痛——那年我曾想带颖颖去看烟花，却因小事争吵而作罢。　　我突然意识到，娜娜的依赖对我来说也是心锁，已经让我无法重新选择颖颖。一切都无法回头了。　　葬礼次日，我陪娜娜来到集团公司总部大厦顶楼会议室。会议室内，十余位集团高管和董事会成员到场，目光或探究或冷漠地扫过娜娜。佳佳姐坐在会议桌一侧，穿着得体的黑色套裙，妆容精致，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悲伤。董事长办公室主任老王清了清嗓子：“今天我们宣读李先生的遗嘱，请大家保持安静。”　　律师推了推眼镜，打开厚重的遗嘱文件，用平静的语气说：“李先生生前遗产分配如下：现金总计2。5亿元，梁丽佳女士获40%，即1亿元；李文娜小姐获35%，即8750万元；李文浩先生获25%，即6250万元，由监护人梁丽佳女士管理。房产分配如下……”　　我偷瞄娜娜，她低头盯着桌上的文件，眼中闪过一丝悲痛，但很快掩去。律师翻页，继续：“集团公司股权方面，李先生持有25%股份，分配如下：梁丽佳女士10%，李文娜小姐8%，李文浩先生7%。此外，李文娜小姐已继承其母亲的23%股份，总持股31%。所有股权的投票权需结婚并生育子女后激活；如因生理问题无法生育，则可在配偶同意下共同领养子女，以满足条件。未激活前，所有投票权由梁丽佳女士代管，梁丽佳女士暂任董事长。”　　听到“母亲”二字，娜娜的手在我掌心微微一颤。我轻捏她的手指以示安慰。她没回应，目光冷硬地盯着梁丽佳。律师接着说：“海外家族信托基金持有集团公司15%股份，梁丽佳女士、李文娜小姐、李文浩少爷各享三分之一分红权，约每年1500万元。信托投票权由梁丽佳女士代管，李文娜小姐结婚并生育子女，或因生理问题无法生育在配偶同意下共同领养子女后，可优先控制15%。”　　老王总结：“梁丽佳女士目前代管48%股权投票权及15%信托投票权，担任董事长。文娜，未来你肩上的担子不轻，希望你早日建立稳定的家庭。”这话看似关怀，娜娜却冷冷回应：“我明白。”我脑子一片迷雾，股权、信托、投票权像一团乱麻。　　次日，娜娜坚持去广告公司上班，穿着干练的灰色西装，用妆容盖住脸上的悲戚。我劝她休息，她摇头：“我不能让爸失望，也不能让她看笑话。”她变得更加独立了，也因为颖颖的揶揄而燃起斗志。　　我在家打开电脑，盯着加密币K线图。门铃响起，我以为是快递，随手开门，却见梁丽佳独自站在门口。她穿着一件紧身黑色连衣裙，勾勒出曼妙的身段，黑丝袜勾勒出修长的腿线。她的妆容精致，唇色暗红，眼中带着哀伤，显得楚楚可怜。我皱眉，道：“佳佳姐，娜娜不在家。”她轻声说：“泽然，我想跟你谈谈，可以进去吗？我就是来找你的。”　　我犹豫片刻，怕驳她董事长的面子失礼，只好将她让进门。她走进客厅，坐在沙发上，裙摆微微上移，露出一截小腿。我避开目光，递给她一杯水，坐在侧面的沙发以保持距离。　　梁丽佳低头擦泪，用柔弱的声音诉说：“泽然，不知道娜娜是怎么跟你说的，但我和老李是真爱。娜娜的母亲病重那几年，老李精神上撑不住，我是他的秘书，陪他走过最难的日子，慢慢有了感情。娜娜不理解，觉得我毁了她的家，可我和老李是真爱。”　　她抬起头，哽咽着说：“我希望你能帮我和娜娜解释解释，毕竟我们是一家人，现在老李走了，一家人要团结起来。”我支吾道：“我会试试，但娜娜她……”话未说完，她打断：“谢谢你，泽然，你是个好人。”　　“老李走得太突然，集团现在乱成一团，高管们都盯着我和娜娜的股份。”她语气一转，声音更低柔：“我没经验，怕那些老家伙算计我们孤儿寡母。他们随便出点手段，就能把集团掏空。”她缓缓起身，坐到我身边，裙摆随着动作微微晃动，露出黑丝袜包裹的修长小腿，线条流畅得像精心雕琢的艺术品。距离近得让我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甜腻中带着一丝撩人的暖意。　　“泽然，”她轻声说，眼中泪光未干，声音多了几分恳切，“娜娜有你这样的男朋友，我真的放心。你年轻，又有能力，集团的事以后少不了要靠你。”她伸手，轻轻抓住我的手，玉指冰凉。我愣住，想抽回手，她却握得更紧，指尖有意无意地摩挲着我的手背。　　我咽了咽口水：“佳佳姐，公司的事我不懂，我看老王忠心耿耿的，会帮你和娜娜处理好的。”她却摇头，眼中全是脆弱：“老王对老李忠心，对我们就未必了。娜娜还年轻，集团的水太深，我一个人也扛不住。你和她结婚后，全家就你一个男人，家里、公司，都得靠你顶起来。”她的话让我心头一震，这才意识到，我和娜娜结婚后，确实是这个家里唯一的成年男性，娜娜的弟弟才10岁，佳佳姐虽是董事长，但她的话透露出的无助感，在暗示我将来的责任。我还没来得及回应，她的声音更轻柔：“你拳赛的视频，很早就有人转给我看了，那时候我就爱上你了。娜娜真幸运，我……我好羡慕她。”　　突然，她向前扑进我怀里，柔软的身体紧贴着我，裙摆摩挲着我的腿，带来丝滑的触感。她的气息温热，喷在我的脖颈，像电流般激起一阵战栗。我心跳猛地加速，脑海一片空白。她腰肢纤细，像是能被一手握住，乳房透过薄裙传来柔软的触感，温暖得让人心神荡漾。长腿有意无意地蹭着我，丝绸般的质感带着一丝挑逗的温度。她双手环住我的脖子，指尖划过我的后颈，红唇猛地贴上我的嘴，舌头带着炽热的力道和香甜，吻得急切而强势。我糊里糊涂地用舌头回应了片刻，身体不自觉地僵硬。　　她稍稍退开，嘴唇离我不过几厘米，温热的气息喷在我脸上，眼中泪光与情感交织，声音低哑：“泽然，我好害怕。集团的事压得我喘不过气，老李走了，我连个依靠都没有。”她的指尖划过我的脸，带来一阵酥麻。她身体更贴紧，乳房随着胸口起伏压在我身上，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耳廓：“娜娜有你，我真羡慕。有些事，女人之间总有秘密，你说呢？”她又轻声道，“你会帮我的，对吗？”我的脸颊发烫，阴茎的勃起让我羞耻不已。她真像一个无助的女人，在寻求依靠。她的手缓缓下滑，轻轻按在我的胯下，带着一丝暧昧的力道。她低声呢喃：“泽然，你是男人，娜娜需要你，我也……需要你。”　　我猛地回神，脑海中闪过娜娜泪流满面的脸，紧接着是颖颖在民政局冰冷的背影，心头涌起强烈的愧疚，夹杂着对自己的厌恶。我用力推开佳佳姐，声音低沉：“佳佳姐，你冷静点！”她身体后仰到沙发上，裙摆微微掀起，露出黑丝袜的边缘，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随即恢复楚楚可怜的神态，泪光盈盈：“对不起，泽然，我太激动了。我只是……太害怕了。”　　我强压住狂跳的心脏，后退一步，唇舌见仍残留着她的温热，羞耻感如潮水涌来。我咬牙，沉声说：“佳佳姐，这样不好。你先回去吧，娜娜快回来了。”佳佳姐咬住下唇，眼中泪光再起，缓缓起身，整理裙摆的动作慢得像在拖延。她轻声说：“泽然，我知道你心软，娜娜压力那么大，你会一直陪着她，对吗？”　　见我没有回应，她拿起包，抬头一笑：“好，我不打扰了。”她转身离开，裙摆在门口晃动，留下一缕淡淡的香水味，客厅重归寂静。　　我瘫坐沙发，佳佳姐的挑逗让我震惊，身体的反应让我痛恨自己的软弱。结婚后，我确实会成为家中唯一的成年男性，集团的复杂局势也可能需要我介入。但她的动作、语气，分明是想拉拢我。我闭上眼，告诉自己绝不能对不起娜娜。　　傍晚，娜娜回家，疲惫地脱下外套。她在沙发上坐下，无意间在缝隙里的摸出一个耳环，脸色骤变，捡起来质问：“这是啥子个？吴曼姿来过哉？”我心头一紧，坦白道：“佳佳姐下半天来过，伊讲想让我帮伊跟侬和好，后来伊有点激动，我拿伊赶出去了。”　　娜娜眼中燃起怒火，捏着耳环的手在空中挥舞：“侬没跟伊发生啥事体吧呀？”我支支吾吾地把下午的事说了，她气呼呼地说：“这狐狸精个算盘勿要太精呀！伊是怕我伲跟侬结婚生囡，拿回投票权，伊就做勿了董事长哉！”她声音颤抖，泪水在眼眶打转，“伊勾引侬，就是要毁了我伲哩！”　　我连忙解释：“啥事体都没发生，我推开伊了！”娜娜冷笑：“推开了呀？那这耳环哪能在这？林泽然，侬老实讲，侬们有没有啥子……”我抱住她：“娜娜，我发誓，我只想跟侬一道。伊再来，我绝对勿让伊进门。”　　娜娜挣扎几下，终于软下来，扑在我怀里：“泽然，侬勿晓得这个狐狸精有多毒，伊为上位，啥子事体都做得出来呀。侬千万勿要上当，我只有侬哉！”　　冷静期最后一天，清晨我收到颖颖的微信，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的第一次。屏幕上她的头像一如既往地温柔，消息却很冰冷：“今天上午十点，民政局办手续，文件都准备好了。”我试图挽留：“颖颖，我们再谈一次好吗？就一次。”她的回复很快，只有三个字：“没必要。”　　娜娜坚持陪我去民政局，穿着一件米色风衣，头发简单扎起，脸上化了淡妆，掩盖不住眼中的不安。在车上，她轻声说：“泽然，我晓得侬舍勿得，但事体已经到这步田地，我希望侬以后能开心呀。”我只能挤出一个苦笑，内心被颖颖的决绝砸得粉碎。　　民政局大厅内，人不多，在春雨的湿气中显得格外压抑。我一抬眼就看到颖颖，她站在柜台旁，穿一身白色西装套裙，剪裁利落，她的长发盘起，露出修长的脖颈。她变成熟了，不再是以前的那个青春活力的颖颖。她看到我，脸上毫无表情地微微点头，递上文件：“林先生，这是申请书，签字吧。”　　我接过文件，手指僵硬，试图与她对视，寻找昔日的柔情。她的眼神却如陌生人，瞳孔深处没有一丝波澜。我低声说：“颖颖，阿拉真个没得谈了唦？”她垂眸：“快签吧，别拖了。”她身上淡淡的玫瑰香味飘来，勾起无数回忆——婚礼上她靠在我肩头，笑着说“老公，永远别放手”。我手抖得几乎握不住笔，胸口像被重锤砸中。　　娜娜站在我身旁，低头沉默，泪水无声滑落。她突然抬头，哽咽道：“学姐，对不起，是我不好……”颖颖却只冷笑：“李文娜，省省吧，这事跟你没关系。”　　工作人员催促：“想好了就签字吧。”我低头，笔尖在纸上悬停，脑海中闪过与颖颖的点点滴滴。我咬着牙强迫自己落笔，在纸上划出一道血痕。工作人员盖章，啪的一声，如铁锤击中胸口。离婚证递到我手中，薄薄一张纸，失败的婚姻，远去的颖颖，已成定局。　　手续办完，颖颖转身要走。我下意识抓住她的手臂：“颖颖……”她停下，回头看我，眼中闪过一丝柔情，她突然转身抱住我，像婚礼上那样紧紧拥抱，熟悉的玫瑰香让我几乎窒息。我愣住，还没反应过来，她已松开手，轻轻推开我，看了娜娜一眼，冷冷地说：“祝你们幸福。”她转身登上门外的保姆车，消失在仲春的雨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