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炭窑内,后半夜相对平静。赵立帆又给李峻注射了一次磺胺,并喂了一点稀释后的压缩饼干糊。李峻似乎有了一点极其微弱的吞咽反射。
王雷包扎好伤口,和衣而卧,却睡得极不安稳,梦中都是爆炸和战友倒下的身影。周斌几乎一夜未眠,安排哨兵,思考着下一步的路线。
天刚蒙蒙亮,最外围的暗哨连滚带爬地冲回炭窑,脸色煞白:
“政委!不好!山下…山下发现好多鬼子!还有伪军!带着狗!正在搜山!朝我们这边来了!”
所有人的睡意瞬间被惊飞!
周斌和王雷立刻冲到窑口,借着一块岩石的掩护向下望去。只见下方山谷中,密密麻麻的土黄色和灰蓝色身影正在散开,组成搜索队形,几条狼狗正低着头,在地上嗅着,不时发出低吠。他们的推进速度不快,但极其仔细,显然是要进行地毯式搜索!
“妈的!来得这么快!”王雷低声骂道,拳头攥紧。
“是军犬…我们留下的血迹和痕迹…”周斌的心沉到了谷底。敌人这次是铁了心要赶尽杀绝!
“怎么办?政委!”所有人都看向周斌。
周斌的大脑飞速运转。硬拼等于自杀。继续向西?敌人显然己经预判了他们的方向。退回东边?那是自投罗网。
他的目光扫过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队伍,最后落在李峻的担架上。必须做出决断。
“不能向西,也不能向东。”周斌的声音异常冷静,他指向地图上一个极其险峻、几乎没有任何标识的区域,“向北!进乱石涧!”
“乱石涧?”本地战士脸色一变,“政委,那地方根本没路!全是悬崖峭壁和山洞,听说里面像迷宫一样,野兽都不轻易进去!而且…而且里面没水没吃的!”
“正因为没路,鬼子才想不到!军犬在那里也会失去作用!”周斌断然道,“现在是求生,不是旅行!只有险地,才可能有一线生机!立刻准备转移!轻装!所有不必要的东西全部扔掉!王雷,带你的人前面开路,尽量抹掉痕迹!”
命令如山。队伍再次以最快的速度行动起来。人们扔掉了最后一点舍不得的杂物,只携带武器、少量食物、水和宝贵的药品。担架被再次抬起。
王雷带着两名战士,忍着伤痛,率先向北方的乱石涧方向探去。他们用树枝小心地扫平脚印,甚至不惜用少量火药制造小型塌方来掩盖痕迹。
队伍紧随其后,向着那片未知的、充满危险的绝地转移。
赵立帆最后看了一眼炭窑,将一点未能带走的草药碾碎,撒在周围,希望能多少干扰一下军犬的嗅觉。然后,他背起药箱,紧紧跟上了担架。
李峻在颠簸中似乎又皱起了眉头,喉咙里发出极其微弱的、模糊不清的音节,仿佛在抵抗着什么,又仿佛在预示着什么。
磺胺带来的微小希望,瞬间被更大、更迫近的死亡阴影所覆盖。求生之路,被迫转向了最艰难、最不可预测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