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刘复还是那一身细麻布袍,骑马在前,身后跟着五名背着刀弓的健壮奴仆,赶着一辆马车追了过来。
赵雷与和夏侯兰己经当面迎了上去,赵雷眼神一冷,手按上了腰间的刀柄,夏侯兰高声喝问:“刘复,你带人持刀而来,可是要赶尽杀绝?!”
刘复在车队前勒住马,翻身下来,脸上堆着十二分的诚恳,甚至带着一丝无奈,快步走到张梁和赵雷面前,深深一揖:“夏侯兄弟!赵兄!”又冲着车辕上的张梁喊了一声:“张公子!”
他首起身,声音洪亮却带着恳求:“刘复今日登门谢罪,深知罪孽深重,非言语薄礼可偿!左思右想,唯有身体力行,方能稍减心中愧疚!特带家中健仆五人,愿为赵家驱使三年!鞍前马后,任凭差遣,绝无怨言!只求赵兄给刘某一个赎罪的机会!”说完,他又对着赵雷深深一揖到底。
连小侯爷都不自居了,还带着家奴要给赵家效犬马之劳,只求赎罪。这番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连苏伯这样见多识广的老江湖,眼中也闪过一丝惊异。侯府公子带着五个健仆,三年效力!这手笔不可谓不大,姿态不可谓不低!是真悔悟?还是另有所图?
赵雷脸色铁青,看着这个昨天嚣张跋扈、今日却跪地磕头、此刻又带人来赎罪的侯府公子,他只觉得一股邪火在胸腔里乱窜,驱使三年?赎罪?他恨不得一刀劈了这虚伪的混蛋!
魏超将张梁拉进车厢,附耳低语:“三郎,这刘复定然是被真定侯府当成了闲子,收下吧,三年之内他定是不会生事的。”
苏伯也出言表示赞同:“让他们先跟着车队走,至于赵家接不接纳,那是日后之事,先出发去毋极,不要堵在城里。”
张梁点点头,钻出车外,在刘复脸上和他身后的奴仆身上来回扫视。他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刘公子,你这番十足诚意,倒是让张某颇感意外。不过,车队行,自有规矩。非我招募之人,贸然加入,一路恐有不便。”
刘复在马上拱手道:“张公子明鉴!行装干粮我们都自己带了,路上不需车队经管,这些奴仆皆是我府中家生子,身契在此!”他从怀中掏出一卷帛书,双手奉上,“此去一切听从张公子和赵兄调遣!去到曲阳后,便交由赵兄家做家奴。若有半分违逆,刘复任凭责罚,绝无二话!只求二位成全!”
旁边一名车队护卫从他手中接过身契交给张梁,张梁接过扫了一眼,又看了看那五名精壮的劳力,回去路上还有一波流民要应对,多些人手总是好的,尤其还是自带干粮的劳力。刘复姿态做足,又有身契在手,至少在明面上翻不出大浪。至于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以后再慢慢看。
张梁将身契递给赵雷,问道“赵兄弟你怎么看?”
“全凭公子做主。”赵雷没有接那几份身契,轻声说道。
“也罢。”张梁将身契收起,声音沉稳,“小侯爷既是诚心赎罪,张某便代赵家,暂且应下。不过小侯爷,丑话说在前头,入我车队,便须守我规矩,听我号令,莫要再生事。”
刘复闻言一喜,拱手说道:“多谢张公子成全!多谢赵兄宽宏!刘复定当严加约束,绝不给车队添乱!”他转身对那几名奴仆喝道:“都听见了?从今日起,一切听从张公子和赵家郎君吩咐!若有差池,我第一个饶不了你们!”
“是,公子!”五名奴仆齐声应道,声音洪亮。
刘复之所以会带着奴仆前来加入车队,还得从早上登门道歉之后说起。
他与母亲带着被拒收的礼物回到真定侯府,真定侯刘昶见礼物未送出去,又听二人详述了经过,眉头不由得紧锁。
约莫一个时辰后,一名亲信步履匆匆地进来,附耳低语。刘昶听罢,面色骤然阴沉如水,指尖重重叩击案几:“混账!刘复这逆子,竟让督邮记下如此一笔!”
他猛地起身,玄色衣袍在焦躁的踱步间猎猎作响。亲信密报,督邮夏侯博己将刘复酒后滋扰忠烈遗孤、事后登门伏地请罪一事详录在案。这份记录若呈至州郡乃至宗正府,轻则斥责侯府教子无方,重则恐被有心人借题发挥,重提祖上那桩削爵旧案——这正是悬在真定侯府头顶的利剑,亦是刘昶最深的恐惧。
怒火与惊惧交织,刘昶在踱步间迅速冷静下来,要么力保儿子,赌朝廷不会深究,但他不敢拿家族命运冒险,他可不是燕双鹰;要么壮士断腕,向朝廷表明态度。思虑再三,他选择了后者,儿子家里多得是,何况还是个庶子。
“来人,传刘复!”
刘复匆匆踏入书房,跪倒在父亲面前,声音带着不安:“父亲大人,孩儿知错,己亲赴赵家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