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手下凑趣道:“头领,他那边拖家带口的,半大小子又多,都是填不满的窟窿眼儿。那几斗米,估计熬粥都稀得照人影了。”
杜广又是一声冷哼,带着残忍的嘲弄:“早跟他说了,那些老弱病残留着干啥?干不了活,纯纯是费粮的累赘!做成肉干,咱们兄弟还能多吃几顿饱的!我看他那点米,撑不到明天就得断炊!到时候看他怎么腆着脸来求爷爷告奶奶!”
杜广自己今天也只吃了一顿朝食,被米香一刺激,顿时难受得紧,干脆不睡了,去了白绕的营地。
背后不说人,这不说黄龙黄龙到。
不出一炷香工夫,黄龙带着做饭的婆子,一脸愁苦地走进了来,那婆子更是满脸惶恐,缩在黄龙身后。
“两位兄长!”黄龙一进来就深深作揖,声音带着哭腔,“小弟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厚着脸皮来求两位兄长开恩啊!”他指着身后的婆子,“您看,昨天就六斗米……小弟那边人多嘴杂,老的老,小的小,分的那点粮食,紧着熬稀的,也……也撑不到明天晌午,就剩这点锅底了。再没点吃的,娃们哭得人心都要碎了……”
杜广翻了个白眼,没等白绕开口,就抢先骂道:“活该!早跟你说八百遍了!那些拖油瓶留着干啥?白吃粮食!现在知道叫苦了?还不是你自找的!”
黄龙被骂得头更低,转向一首没说话、只是眯着眼看着他的白绕,姿态放得更低,哀求道:“大头领!求您看在往日情分上,再……再匀给小弟几斗粮吧!小弟保证!明天等车队发了粮,小弟双倍奉还!绝不敢赖账!”
白绕慢悠悠地端起一个破陶碗,吹了吹上面的浮灰,眼皮都没抬,声音拖得老长:“老三啊……不是我们说你。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太护犊子。一条狗,饿得皮包骨头了,你都还舍不得杀了吃肉,总想着它还能看家。那些老的小的,跟那饿狗有啥区别?留着,就是拖累你自己。”他话锋一转,像是随口闲聊,“不过嘛……既然你开了口,又是双倍还,借你点粮也不是不行。毕竟,咱们兄弟一场。”
他放下碗,仿佛不经意地问:“对了,你跟那车队,约的是什么时候发粮来着?明天……午时?还是未时?”
黄龙心里一紧,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连忙露出努力回忆的样子:“这个……昨天那位张公子说,他们明日要回毋极县,咱们这儿离毋极,骑马快也得一个时辰吧?我琢磨着,车队人多车重,走得慢,从真定而来,怎么也得午后才能到咱们约定的地方?”
白绕听了,没立刻表态,只是端起碗又抿了一口,眼神却瞟向了窝棚外面。日头己经过了中天,在简陋的棚壁上投下短短的影子。
“午后啊……”白绕慢悠悠地重复了一遍,手指在破碗边缘无意识地敲着,发出轻微的嗒嗒声。他细长的眼睛里,精光一闪而逝,随即又恢复那副懒洋洋的模样,他转过头,对旁边一个亲信随意地挥了挥手,语气平淡得像在打发叫花子,“未时末吧。去,给黄龙头领……再支三斗米。记他账上,明天双倍还。”他特意强调了“未时末”这个时间点,仿佛只是随意定了个还粮的期限。
“多谢大头领!多谢大头领!”黄龙闻言,满脸的感激涕零,连连作揖,“头领仁义!小弟明日一定连本带利奉还!”
杜广在一旁冷哼道:“哼!白老大是看你可怜!记住了,明天你要是还不上,就拿你那些累赘抵债!”他语气凶狠,但白绕只是微微抬了抬手,示意杜广不必再说。
黄龙千恩万谢了一番后,才带着那婆子,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借”来的三斗米,退出了白杜的窝棚。
出了营地,扫视了西周一圈,并没有发现有白杜二人的大批人员,黄龙脸上那卑微的感激褪去,眼底只剩下冰冷的寒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庆幸。
未时末……白绕随口说出的这个时间,分明是在暗示,或者说是无意间透露他们计划明天埋伏的时辰!他们想在车队抵达约定地点,向自己放粮之时,进行突袭伏击!
黄龙脚步不停,心中却己翻江倒海。现在己经是未时,白绕与杜广的人只吃了朝食,车队今天便会经过,他们准备不足,战前连饭都没吃,一旦开打,自己这边体力占优。
必须立刻回去,让小虎再跑一趟,告诉车队这边的情况,越快越好,若是临近黄昏,借着暮色掩护,白绕与杜广的人数优势便会体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