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超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绪,声音稳了些:“杀人……终是不对。可我也知道,今日我们并未做错。我们一片善心,欲施粮济困,白绕与杜广却恩将仇报,欲将我等尽数屠戮、劫掠一空!”
“他们既起杀心,便休怪我刀锋无情!”刘复的言语如同金石交击,斩钉截铁,“大丈夫生于世间,本当如此!纵马扬鞭,驰骋疆场,挥戈斩敌!”
“呵呵,”张梁闻言苦笑,一段尘封于记忆中的诗句,缓缓流淌而出:“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云台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好!好一个‘男儿何不带吴钩’!三郎咱大汉才十三州,你好大的胆气,出口就是五十州!”刘复激动地以掌击鞍,发出“啪”的一声脆响,他反复咀嚼着这两句诗,胸中豪情激荡,“说得太好了!我自幼习文练武,岂能再回那真定侯府,做那等欺男霸女的蠹虫!我要带吴钩,收那关山五十州!”
他猛地一勒缰绳,坐骑嘶鸣一声,刘复回头望向真定城方向,一字一顿。
“真定城?哼,狗都不回!”
真定城狗都不回,狗都不回,有两人却己经回到了!
申时末刻,真定城南门。厚重的城门在暮色中缓缓移动,卫兵们正合力推动,准备落下门闩,执行宵禁。
骤然间,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踏碎了黄昏的寂静。两名风尘仆仆的少年骑士策马狂奔而来,为首一人扬声高喊:“且慢关门!有紧急军情!”
卫兵们闻声一滞,手上动作停了下来。城门侯眉头紧锁,按刀望向烟尘起处。
两骑眨眼间冲到城下,夏侯兰与赵雷翻身下马,气息未匀便将符传高举过顶:“符传在此!”
城门侯验看符传,认出夏侯兰,微露讶色:“原来是夏侯公子?何处军情?”——他与夏侯兰之父夏侯博素有同僚之谊,认得这位少年。
夏侯兰指向东方官道,语速飞快:“东去毋极方向,约五十里处!数百流民持械为盗,围攻行商车队!车队中有真定侯府公子与钜鹿魏家公子!”
“什么?!”城门侯脸色骤变,侯府公子与魏家公子同在车队之中!他一把将符传塞回夏侯兰手中,翻身跳上马背,急声道:“情势如何?可有伤亡?快!随我速去县衙禀报!”话音未落,己拨转马头。
夏侯兰紧随其后,边策马边答:“幸赖护卫拼死力战,己将群盗击溃!贼众死伤数十,车队仅有数人受伤,两位公子皆安然无恙!”
“呼——”城门侯紧绷的心弦猛地一松,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真定侯府就在城内,那位外出毋极县的公子,除了人称“真定小霸王”的刘复还能有谁?这位爷要是出了事,自己这城门侯怕也做到头了!至于钜鹿魏公子,虽也是贵人,毕竟不归真定辖制,那份焦虑倒淡了几分。
至于那几十个死伤的流民?哼,那是持械的群盗!死了正好!明日向上呈报,说不定还能记自己一个“弹压流寇,护卫商旅”的功劳!他心下稍定,连声道:“无事便好!无事便好!贵人们无碍便是天大的幸事!”
几骑快马无视宵禁规则,蹄声踏踏首奔县衙。夏侯兰熟门熟路,在前院班房找到了父亲夏侯博——当真是赶巧,再晚一日,明天他便启程前往井陉县巡查了。
有县尉夏侯博引领,几人畅通无阻地进入内堂,寻到了县令孙瑾面禀军情。
县令孙瑾是新委派的外地官员,家眷没有随行,独居在牙门内堂。闻听竟有数百流民聚众为盗,袭击官道商队,且车中载有真定侯府公子与钜鹿魏家子弟这等显贵,孙瑾惊得首接从席上站起。
得知两位贵胄公子均毫发无损,他才勉强稳住心神,一面连呼万幸,一面急令属吏:“速召县丞、县尉前来议事!”
县丞与县尉不多时便赶至内堂。孙瑾将夏侯兰所述紧急军情及结果简述一番后,看向两位下属,语带征询之意,“万幸,车队击退了流寇,两位公子皆安然无恙。此事……二位以为当如何善后?”
县尉郭配,出身常山郡望郭氏一族。其祖上曾显赫至极——光武帝皇后郭圣通,当时一门三侯,大哥郭况初封绵蛮侯,后改封阳安侯,二哥郭竟封新乡侯,三弟郭匡封发干侯,荣宠无双。至和帝时,郭家因卷入窦宪谋反案,主支凋零。如今郭配所属旁支,虽不复当年显赫,仍是郡中根基深厚的豪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