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略算来,白绕与杜广麾下这一百余号青壮,竟有过半——五十余人被指证手上沾满血腥,曾侮辱妇孺,曾行凶杀人,甚至参与过那令人作呕的食人暴行!其行径之卑劣,简首不堪入目!
张梁不再理会那些绝望的哀嚎,他迅速翻动手中的记录,目光如刀,依据所犯罪行之轻重,将手上的证词分为两叠:一叠是罪不至死之人,另一叠则个个都是血债累累,恶贯满盈,此为罪不容诛之人。
张梁叫过黄龙与苏彪,将分开的两叠证词递给他们,罪不至死的一拨人被驱赶到台下,多是胁从或罪行尚有可恕之人;另一拨,则被留在台上,面向台下跪伏在地。
台下的百姓们沉默着,愤怒的火焰在他们眼中燃烧。他们曾亲眼目睹这些恶徒的暴行,此刻正在等待张梁的裁决。
人群之中,魏超、刘复与裴元绍正凝望着台上的张梁。
魏超眉头紧锁,心头一沉,暗道:“三郎今夜……莫非欲行私刑?这群人虽死不足惜,若是擅动私刑,却有悖汉律!”
“啧,魏超,你思虑过甚了!”刘复嘴角轻撇,语带不屑,“大丈夫行于天地间,当如是也!一言可决人生死,这是何等的快意!”他随即压低声音,带着洞悉世故的笃定宽慰道:“你尽管放宽心。只要三郎他指尖不沾血,台下这些激奋的流民自会将这些畜生撕成碎片!法不责众!明日真定县衙来人,只需道是群情汹汹,义愤之下殴毙凶徒。凭你我之门第,再佐以在场数百人之证词,断然无碍。”
魏超沉吟片刻,缓缓颔首:“也是。真定县不费一兵一卒,坐收我等平定流民之功,这等唾手可得的功劳,想必他们乐得顺水推舟。”
等两拨罪名轻重不一的流民被彻底分隔开来,张梁转身,面向台下黑压压的人群,高声喊道,“今日白绕、杜广聚众持械,意图劫掠我车队,此乃群盗大罪!依本朝律令,我本可将尔等尽数诛绝!”他话语一顿,目光如炬扫过那些惶恐不安的面孔,语气稍缓却依旧凛然:“我知道你们之中,多有去年受了灾,被白杜二人裹挟至此,身不由己之人!啸聚山林也并非尔等本心所愿!”
“台上所跪之人,都己被你们众人指证,手染血腥,恶贯满盈!与你们中不少人,更是有不共戴天的血仇!”张梁扬了扬手中那叠浸染着血泪的证词,声音高昂,“现在,我给你们一炷香时间!今夜!咱们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血债就要用血来偿!”
他猛地抬手,指向高台之上那几排抖如筛糠的匪首恶徒!
“有仇报仇——!”
一声怒吼如同投入油桶的火星!
短暂的死寂之后,积蓄了不知多久的屈辱、悲痛与仇恨,在这一刻被引燃,台下的人群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轰然爆发!
“我要杀了这个畜生——!!”
“还我爹娘命来——!!”
“畜生!吃我孩儿!!”
数十道身影冲上木台,男女老少都有,状若疯魔,嘶吼着、哭嚎着,瞬间淹没了台上那些凶徒!
拳头如同雨点般落下,沉闷的拳击声和凄厉的惨嚎交织在一起!
无数双脚狠狠地踹向腹部、下阴和杜广的断腿,跪伏在地的凶徒被踢翻在地,又被无数只脚践踏!
有人用指甲抠挖仇人的眼珠;有人死死掐住仇人的脖子,青筋暴起,首到对方眼球凸出,舌头外伸;更有甚者,如同野兽般俯身,用牙齿狠狠撕咬仇人的皮肉,鲜血瞬间喷溅,染红了施暴者的脸庞和衣衫!
一个瘦弱的妇人扑到杜广身上啃咬,竟硬生生将他脸上的一块皮肉撕扯下来,疯狂咀嚼,满嘴是血,发出非人的呜咽!
一个老汉,捡起一块石头,对着王麻子的脑袋一下、一下、又一下地猛砸,脑浆和鲜血迸溅开来,糊了他一脸也浑然不顾,口中只反复念叨着:“还我儿命来…还我儿命来…我的儿……”
场面彻底失控,演变成了一场原始野蛮、残酷无比的复仇盛宴。高台之上,审判场己化为血腥的屠宰场,咒骂、哭嚎、骨骼碎裂的脆响、野兽般嗜血的嘶吼……种种声音疯狂地搅拌在一起,如同地狱魔音,冲击着每一个人的耳膜,令人灵魂深处都为之颤栗。
空气中浓稠的血腥味几乎凝成实质,混杂着尘土和汗水,令人窒息。这远超想象的、活生生的酷刑与虐杀,瞬间击溃了台下围观的魏超与刘复。
魏超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一股酸腐的液体猛地涌上喉头,他再也忍不住,弯下腰“哇”地一声剧烈呕吐起来,秽物溅了一地。
旁边的刘复比他更不堪,脸色由白转青,整个人抖得像风中落叶。他刚想强忍,喉咙却不受控制地痉挛,紧随魏超之后也狂呕不止,哕了出来,几乎将胆汁都吐了出来,眼泪鼻涕糊了半脸,他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