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多谢魏公了。”
得了老爷子手书的“曲阳丹韵”,张梁小心装裱好,取来方才煮茶的铜壶,就着壶中温开水的余热,将壶底用软布包好,放置在裱好的字帖上,轻轻熨烫,加速浆糊的干燥。
“竟……竟还有如此速干之法?!”魏超看得瞠目结舌,随即埋怨道,“三郎,你上回为何不教我此术?”
“上回?”张梁一脸无辜,“上回我也没看到有铜壶啊。”
言笑晏晏间,己近午时,在魏府用过昼食,张梁便准备告辞,带着裴元绍返回铺面。
魏超忽地想起一事,忙从书房取来两卷字轴:“三郎,上次你在家中装裱好,嘱我置于家中阴干。前几来去匆匆,我竟忘了交付于你。”这正是此前魏老爷子写给张梁的条幅,先前因装裱未干没有带走的字画。
张梁接过字轴,正待离去,魏超却向祖父告了假,执意要同往。刚才在席间听闻,张梁的茶室虽然还在装潢,但两家书坊己经具备迎客条件。他心中好奇得很,想过去一探究竟,看看书坊里又藏了什么新奇之物。
张梁早晨并没有来到青藜书社,这时推门而入,也不禁由衷赞叹:“李孚办事,果然周全妥当!”
青藜书社左右都有铺面,且两座铺面之间的过道狭小,开窗只能勉强透光,比起旁边的东观书斋略显逼仄。
门口同样是三级石阶,进门不远处便是厚实的松木柜台,台面宽阔实用。柜角置一粗陶大壶并几个素碗,显是为往来之人解渴所备。
沿墙立着简易的杉木书架,格档宽大,架上码放着小张的留侯纸,许多格位还是空空如也。临窗的长桌上,笔墨砚台虽非精品,却也齐全。桌旁更设有沙盘、树枝、算筹与账本。那沙盘,正是给贫寒学子学书写字所用。
二楼是独立的抄书所在,家境清寒者,可以在这里抄录书籍以抵书资,窗下排着结实的长条凳与几只小马扎,供学子伏案誊写或临摹字帖,也布置有绿植,但是却没了古琴。
张梁吩咐裴元绍打开后门,自相连的后院穿行至东观书斋的库房,将预备给青藜书肆的书籍悉数搬来。
裴元绍去干苦力的空当,魏超己经走过正叮当作响、木屑纷飞的茶室,店里正在装潢,他也没进去凑趣吃灰。
等到他踏入东观书斋,顿觉气息迥异,与青藜书社完全不同。
若说青藜书社质朴实用,洋溢着启蒙求知的淳朴学风;那么这东观书斋,甫一入门,便扑面而来一股清雅奢贵之气,如入私家典藏,令人屏息。
魏超从架上取下一本线装书,指尖翻开细腻的纸页,小心阅读,口中不时啧啧称奇。
“三郎,”魏超爱不释手,恳切问道,“此书…可否容我携回府中,细细品读一番?”
“魏兄尽管拿去,”张梁爽快应允,“只消记得开业前送回即可。”
他话锋一转,笑道,“待开张之来,怕是我还要多送你几本。”
“哦?”魏超略感奇怪,“既是要赠我,何不今日便给?”
“魏兄莫不是忘了?”张梁提醒道,“我等与甄逸诸君有约,他们将于月中亲临。届时我再赠书于你,岂非更添书肆声名?”他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自己还指着借魏超与毋极来客的名望,为新店博个满堂彩。
“是我思虑不周了,”魏超恍然,随即注意力又被手中书册吸引,“三郎,这本《三字经》……究竟是何方高人所撰?其文简义丰,朗朗上口,堪称蒙学至宝,为何我竟从未听闻?”
张梁但笑不语,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你?!这竟是出自你手!”魏超初时愕然,随即想到张梁种种神异之处,连自家爷爷都认为他是个生而知之者,那点惊讶便迅速化作了然,“哦…若是出自你手,倒也……不足为奇了。”
语气中带着几分果然如此的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