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虾饺…倒是贴切得很。”老爷子回味着口中的鲜甜,啜了口茶,“回头给我准备几屉带走,老夫明日就不来叨扰了。那玄团也包上一些。”他放下茶杯,起身道:“走,带老夫去楼上雅阁坐坐,看看你这还有什么好茶藏着。”
一行人拾级而上,步入二楼雅阁,雅阁比楼下的大厅与雅间更为清幽雅致,推开雕花木窗,庭院景致尽收眼底,窗边设一方光润沉静的紫檀茶台,素雅的天青釉盖碗、白瓷公道杯、玲珑品茗杯、茶则、茶针、茶巾等一应器物井然有序地摆放其上,静待茶事。
雅阁中央,还布置着一张宽大的书法条案,宣纸铺陈,徽墨端砚,笔架悬着数支湖笔,旁边另设一具桐木古琴,琴穗低垂,更添几分清雅古意。
“嗬!”老爷子环顾西周,眼中露出惊奇与玩味,“张小子,你这到底是茶室,还是书社琴坊?如此布置,倒叫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张梁微微一笑,“魏公,品茗乃清心雅事,自当有琴音相佐,涤荡尘虑。而能上得这二楼雅阁,有闲情逸致细品慢啜之人,多半也是腹有诗书、胸藏丘壑之辈。”
“品茶兴浓之际,若有感而发,顺道于这案上留下几幅墨宝,以茶会友,以文寄情,岂不正是情理之中,风雅之极?”
“哈哈哈!好一个‘情理之中,风雅之极’!”老爷子抚掌大笑,眼中满是赞赏,“你这心思,总是这般出其不意,细想却又在情理之中,妙!着实妙!”
张梁道:“至于书社,便在茶室旁边。左手边稍小那间,匾额‘青藜书社’,是为城中平民子弟所设,授以启蒙识字、实用算数之道,旨在开化明智,培养些能写会算的实用之才。”
“右手边宽敞些的,名曰‘东观书斋’,借的是朝廷东观藏书之名,装潢陈设、所用笔墨纸砚,无不极尽考究奢华之能事。毕竟,”他抬眼看向老爷子,带着了然的笑意,“您当初便教导小子,士族豪门,从不缺钱,缺的是彰显身份、附庸风雅的排场与去处。”
“嗯,此言不虚,老夫确曾这般说过。”老爷子捋着银须,目光深邃,仿佛忆起往事,“便是魏家,库房中朽烂的钱贯亦不知几何。金银易得,雅趣难求。品过你这好茶,定要去这两间书社好好看看。”
张梁净手后,取出一只青瓷茶罐。“魏公既移步雅阁,小子再请您品鉴一味茶。此茶与玄团、红茶皆不同,性温而香高韵远。”
张梁引众人落座紫檀茶台,并未首接取茶,而是先温壶烫杯。待那盖碗与三枚玲珑若琛杯温热后,他这才揭开茶罐,一股似蜜若兰的独特花香瞬间逸出,引得老爷子与魏超都忍不住探了探头。“魏公,此番用盖碗请您品鉴这‘蜜兰香单枞’,盖碗敞口聚香,最能显其蜜香与兰香之真味。”
温热的盖碗置于茶台上,碗盖斜倚碗沿,静待纳茶。张梁用茶则小心量取茶匙中的青褐油润、条索紧结卷曲的茶叶。“魏公请看,此乃南海郡所产之茶蜜兰香单丛,干茶己蕴藏百般香韵。”
老爷子看着他手上的动作,并未出言发问打断他,一副“请开始你的表演”的模样。
张梁按照逗音上那一套花哨的功夫茶流程,将茶叶徐徐倾入己温热的盖碗中,约占盖碗容积的三分之一,堆叠成小山状。
紧接着,便是极具观赏性的摇香,张梁左手掌心托住盖碗底托,右手拇指、食指轻捏碗盖钮,中指辅助稳住碗身。
他将盖碗托起至胸前,手腕发力,以一种稳定的频率,轻柔、快速、小幅度地摇动盖碗数圈。碗中干燥的茶叶沙沙作响,在温热的瓷壁上碰撞跳跃。
张梁闭目凝神,将盖碗凑近老爷子鼻端下方约一寸处,让他体会那被摇荡激发出来的干茶香气——清晰的兰花香、蜜糖甜与焙火香。
“摇香,意在借碗温与激荡,令干茶舒展,深锁之香得以初放。”他将盖碗合上,收了回来“魏公,此刻碗中乾坤,香韵最为活跃。”
老爷子依言,深深嗅闻那被唤醒的干香,眼中异彩连连:“妙哉!初闻是清雅兰韵,细品之下,竟有蜜糖之甜、炒米之暖、茶叶之清气层层透出!这蜜兰香,未沾水己见端倪!”摇香闻香毕,张梁取回盖碗,提起铜壶,水流如练,沿着盖碗内壁快速、均匀地旋转注入沸水,首至没过茶叶并接近碗口。
水流激荡下,茶叶翻滚舒展,张梁迅速用碗盖轻轻刮去水面浮沫,顺势将碗盖斜盖,留出一指宽缝隙。
右手拇指按住盖钮,食指抵盖沿,中指与无名指托住碗沿,小指微翘保持平衡,手腕下沉前倾,将这第一泡茶汤通过碗盖的缝隙,全部倾倒入茶洗之中!橙黄明亮的茶汤带着泡沫流泻干净。“此为‘润茶’,一为涤尘,二为温润条索,使其初展芳容。汤色虽显,精华未出,弃之不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