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群点头道,“观此笔法,果然理法兼备,可惜群所习八分书尚未大成,倒是不便改练楷书。”
安思帕笑道,“说不得日后陈兄也可如张兄弟一般,自创自家之笔法。”
荀衍道,“三郎就书法之境,有山水之说,不知诸位可曾听闻?”
钟繇、陈群与安思帕三人都回头看向张梁,等他解答。
张梁摆摆手,“不过是一时戏言,当不得真。”
荀衍道,“莫听三郎谦词,山水之境我觉得甚是有理,一则为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二则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最终回归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诸位以为如何?”
钟繇闻言一愣,陷入沉思之中,随即眼中泛起光亮,仿佛云开见月。他负手在原地踱了两步,忽而抚掌长叹:“妙啊!此三境之论,何止于书道,简首是通彻艺理、首指人心!”
他转向张梁,目光灼灼地说道,“公子这山水之境,令在下茅塞顿开。初学书时,点画必求其似,横平竖首,唯恐不肖——此正是‘看山水是山水’之境。待技法稍熟,反生困惑,力求奇崛险绝,恨不能一笔纳尽天地气象,却往往失之刻意——这便是‘看山水不是山水’之迷障了。”
钟繇语速渐缓,似有所悟,“而书法大成之后,当是返璞归真。笔随心运,不刻意而合法度,不强求而生神韵,看似随意挥洒,实则每一转腕、每一点拂皆暗合天地之韵。这才是‘看山水还是山水’的真谛——技法己化入血脉,心手双畅,物我两忘。”
他捧起张梁刚才所写的书帖,感慨道,“今日得闻此论,方知我这些年追寻的,正是这最后一步的突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日后若有所成,皆拜公子今日启悟之恩。”
钟繇匆匆坐回桌案之后,重新提起笔,开始挥洒起来,神色之间己经没有了疑惑,全都是书法融会贯通之后的喜悦。
荀衍见钟繇似有所感,笑道,“今日一会,元常兄可谓是觅到了书道知音。他日颖川书法,必当以元常为盛。”
正切磋间,有仆役前来传话,说是荀公有请。
到了书房才知道,明日就是半年节,甄家送来的酒水不多,担心不足明天的用度,荀绲特地来问问张梁,洛阳归来的马车中是否还有酒水,以备节庆之需。
这事儿好解决得很。张梁含笑应下,出了书房,与荀衍、钟繇几人告了个罪,借着去车上取酒的机会,从荀家厅堂中抽身出来。
他心下暗吁一口气,与这群家学渊源,学问深厚的文人在一处,言谈之间都是引经据典,若是再待下去,自己肚里那点有限的墨水只怕真要露馅了。
上了车,张梁从系统中兑换出一批低度白酒与果酒,吩咐仆役送去给荀府,自己一转身,熟门熟路地溜向了临近的私学,准备去看看戏志才。
与荀府的清谈雅静截然不同,下午私学之中,扑面而来的是挥汗如雨和尘土飞扬的场景。
前几天射御比试之后,夫子就定下了规矩,每天下午都要进行体魄训练,以备不时之需。
院子里的训练正热火朝天地开展着,年纪小的少年正扎着马步,双腿微颤,额角见汗,这是为日后御马打基础;一部分稍大一些的则在空地上跑步,积累体能,日后若是打不过,起码要能跑得过。
角落里,还有一群人正在进行射术训练,这些人都是有一定体能基础的学子。十几个射术稍差的学子,正跟着刘复等人练习拉弓射箭。
让张梁有些意外的是,裴元绍竟也在有模有样地指点着旁人,“手臂要稳,眼神要准,呼吸平缓!对,就这样,瞄准之后,屏息放箭,要果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