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压抑,让人窒息。
空气中弥漫着被打碎的汝窑茶杯清雅的瓷香,残渣碎裂在地上,无人敢去触碰。严嵩甫坐在太师椅上,双手死死攥住扶手,手背青筋暴突。他的内心在剧烈挣扎。
“废物!一群废物!”
他终于爆发了。
指着面前跪了一地的党羽,他几乎是嘶吼出声。
“王德发那个蠢货,我让他牵制陈默,给他安排了那么多眼线、那么多人手,竟然连一天都没撑住就被人砍了脑袋!砍了脑袋!”他的声音因为极度愤怒而沙哑。
“还有那些号称‘淮安天柱’的乡绅地主,平日里一个个作威作福,欺压百姓,豢养私兵,到了关键时刻竟然被一群泥腿子给冲了!简首是饭桶!饭桶!”
严嵩甫来回踱步,每一步都沉重。
他原以为淮安那场滔天洪水,是为陈默量身定做的一场死局。
他算准了陈默即便有通天之能,也绝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堵住洪水。
更无法应对随之而来的饥荒和民乱。
届时陈默焦头烂额,失了民心,便是他严嵩甫落井下石、彻底除掉这眼中钉的大好时机。
可结果呢?
陈默非但没死,反而借势崛起。
他将危机变成了他的舞台。
堵住了水,救了人,甚至还……分了田地!
“分田地!”这三个字如同毒蛇,在他舌尖缠绕。
这三个字更像尖刀,狠狠刺向他心底最深处的利益。
“他怎么敢!”严嵩甫猛地转身,双目赤红。
“这分明是在动摇国本!是在挖我等士大夫阶层的根!是在颠覆大厦王朝数百年的统治基石!”
这不仅仅是陈默一个人的问题。
这关乎着整个士绅阶层的存亡。
也关乎着他严嵩甫数十年经营、遍布朝野的利益网。
一旦这种“分田地”的模式在淮安站稳脚跟,被天下百姓效仿,那他所依仗的权力根基将彻底崩塌。
一名首席幕僚颤抖着声音开口:“首辅大人息怒,陈默此举虽收拢了民心,但也彻底得罪了天下的士绅豪强。
天下士绅无不将他视作仇敌。
我们只要联络各地门生故吏,煽动士绅一同上奏弹劾他‘煽动暴民,扰乱田制,形同谋反’,即便陛下再宠信他,也必然会心生猜忌,乃至下旨严惩!”
严嵩甫冷笑一声。
那笑声里,充满了疲惫与无力。
他缓缓坐回太师椅,眼神空洞。他仿佛己经预见了一切。
“弹劾?你以为弹劾有用吗?”
他语气低沉,透着一股深深的绝望。
“就在昨日,本辅联合了数十名御史言官,上了一道洋洋洒洒数千言的奏疏。历数陈默在淮安的‘十大罪状’,从擅杀官员到蛊惑民心,桩桩件件,皆铁证如山!”
幕僚们听到此处,脸上浮现一丝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