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影,是暗棋“黑鸦楼”楼主苏眉的代号。
陈默“嗯”了一声,再无下文。
他走到那副巨大的淮安府沙盘前,静静看着,像一尊石雕。
林彦俊望着他的背影,那背影在烛光中明明很单薄,却又像是在积蓄着某种毁天灭地的力量。
他终是没忍住。
“大人,属下斗胆。”
“说。”
“我们明明赢了,您为何……”林彦俊小心地措辞,“为何您似乎并不高兴?还有……那第二份捷报送往问仙宫,是否会……触怒长公主殿下?”
陈默没有回头。
“彦俊,你觉得我们靠什么赢的?”
林彦俊一愣,脱口而出:“大人神机妙算,将士用命!”
“这是一方面。”陈默的手指,在沙盘上代表靖难军溃败的路线上,轻轻划过。
“我们真正的刀,是民心。”
“是那些活不下去的人,心里的火。我只是将它点燃了。”
“我让他们看见,高高在上的老爷也能人头落地。我让他们看见,梦里的田地就在眼前。所以,他们才愿意用命来为我填河,为我攻城。”
陈默转过身,首视着林彦俊。
“可你想过没有,我们流的血,是为谁流?”
林彦俊心头一跳。
“这颗用数万条性命换来的果子,熟透了,滴着血,香甜无比。”
“此时此刻,正有一只手,从神京伸过来,要将它从容摘走。”
陈默的声音很平静,却让林彦俊浑身发冷。
“那杯在神京己经备好的庆功酒,你以为是赏我们的?”
“不。”
陈默盯着他,一字一顿。
“那是在告诉我们,我这把刀,用得还算趁手,还很锋利。”
林彦俊的呼吸骤然停滞。
他瞬间明白了。
所有的一切,从京城清洗严党,到长公主的“信任”与放权,再到淮安的这场血战。
都是一盘棋。
淮安是棋盘,他们所有人,连同死去的几万人,都是棋子。
那个远在神京,高贵清冷的女人,才是唯一的弈者。
他看着眼前这位年轻得过分的上司,第一次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不是畏惧陈默这个人。
而是畏惧那座金碧辉煌的神京城,畏惧那高高在上的权力本身。
“那……大人,我们……”林彦俊的声音都在发颤。
“等。”
陈默只说了一个字。
“等风来。”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沙盘上“问仙宫”的位置。
“等那座宫殿里,刮起天下最烈的风。”